“头方老师,这是什么的东东呀?”
年轻人清脆的尖叫从独孤原那一大片半枯黄的的苇子地里不时传出,青春的活力与生机,立刻充盈了这寂静的白石峪,也惊起几只斑鸫咕咕飞起。秦岭山霞光万丈,这座父亲之山,永远沐浴在无限的荣光之中。
头方目先长老师,高个头,约莫四十多岁,一头黑漆般的乌发扎着花哨的小辫子。此时,他提溜着捕虫的抄网,大步流星地从一座废弃的土屋中跑出来。破败不堪的老屋,烧焦的门洞,七零八落的窗框,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老师回到了学生们中间。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攥住学生的尼龙抄网,将抄网底拎到眼前细看。殊不知,他这不经意间的潇洒身姿,迷倒了身边一颗颗青春萌动的心。女生们挤成一堆你推一把我推一把,却谁也不把最好的位置让出来,她们才不关心网子里面的生物。男生们却都淡定地站在后面,脸上挂满求知的渴望。
“哎呀,什么味呀,好臭!”
“恶心死了,要吐!”
两名拥在最前的女生,突然蹲下,似乎真的要呕吐了。
“这是一只宽吻黑脉蝴蝶。”头方目先长老师站起身,把抄网举起,对着阳光的方向。网子里,那只漂亮昆虫,虽然拥有一个不明觉厉的名称,此时却只能无助地扑棱了几下,束手无策地展开它透明的羽翼,挂在网上一动不动的装死。
“很臭吗?那当然。”老师弯腰询问。他温柔的眼神令小女生们的心全都化了。
他站起身,环视身边的同学们。
“这是一只雄性宽吻黒脉蝴蝶,它散发的是腐尸般的气味,这气味来自于它们喜食的菊科和紫草科的花蜜中所含有的吡咯联啶生物碱。”听着男老师富含磁性的嗓音,谁还顾什么昆虫分类学那劳什子。
男老师继续一板一眼地向同学们灌输着科学养分。
“其实,这只雄性昆虫在用它引以为豪的独特气味向其天敌们宣告:‘我很难吃’。”头方老师捧着抄网,白皙的鼻翼沁出薄薄的一层油滴,一翕一合的。挺拔秀气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只臭烘烘的小家伙。
“可这种令人作呕的性信息素,却令雌性飞蝶难以抗拒,浓浓的爱意就在这腐臭中蔓延。”老师做出了科学的论断。
“哦!”女生们一阵低呼。
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说道:“这岂不是和我的臭袜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切!”群起的不屑声立刻响彻云霄,带起草丛中的一阵窸窣乱窜。
头方目先长老师纹丝未动,依然低头仔细查看这只蝶子。
“我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只雄性宽吻黒脉蝴蝶,”他抬起头,迷惘的眼神越过芦苇地,却被翠微山挡住视线。同学们立刻鸦雀无声,啄木鸟大师的敲击声咚咚地在空谷中回响。“可问题是,秦岭山里怎么会有这种飞蝶呢?这种黒脉绡蝶族的飞蝶,无任何亚种。至今为止,它们的野外**生存,仅仅在菲律宾的巴拉望岛被发现过。”
“会不会是迁徙来的呢?”一个红脸的男生鼓足勇气问道。
“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是优红蛱蝶也不可能飞这么远,”老师仍然对提问的男生报以赞许的目光,“并且,秋冬之际,所有迁徙的蝴蝶总是飞向更加温暖的地方。”
同学们有的激动,有的一脸茫然,有的依然不可救药地沉迷在老师脑后的那束堪称艺术品的辫子上。让人难以想象,挂着这件非主流艺术品的脑袋,满脑子却是昆虫纲、鳞翅目、绡蝶族什么的。
头方老师站起身,把那只可怜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扣入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那蛾子脱开了丝网的束缚,立刻在透明的盒子里忽闪了几下漂亮的蝶翼,随即一头粘在顶盖上,听天由命去了。
“带回咱们西北农大的蝴蝶馆,一定会轰动的。”头方对一名长相敦实的男生交代道。“张熙,你带同学们从皇峪下山,坐游9换地铁到西安北客站,再乘高铁回杨凌学校。能完成任务吗?”
“可是,老师您不和我们一起下山吗?”张熙问道。
“老师还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呀?这荒郊野外的。”捧着蝴蝶盒的女生低着头,细弱蚊蝇地问道。
“有朋友约我在皇峪寺村玩两天,正好是周末,老师这两天也不用到校,需要放松放松,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可是,按学校的规定,外籍老师要登记……”张熙吞吞吐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