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塔甘达,这就是我得到的启示。”麦克尼尔的声音即便几乎被爆炸淹没也像洪钟一样敲响在卢塔甘达的心头,“他们说,不同的族群终究是应当被灭绝的异类,因为不同的族群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即便是看似选择了相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也不过是假意归顺而已。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是吗?这便是说,即便我们解除一切武装并向他们献上重金求饶、宣称接受他们的一切理念,他们也会把我们视为威胁,视为【假意改信】的更狡猾的敌人,更不必说我们确实是东盟的异类。兴亚会尚且可以为了实用而接纳我们,而他们则不会。”
“麦克尼尔先生,地下通道入口被攻破了!”一名士兵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我马上到。”
麦克尼尔立即做出了答复,挥手向卢塔甘达告别。
“我在中南半岛北方,见过他们组织外地移民整村整村地屠杀和驱逐当地的农民。”他拎起了背包,最后一次劝说卢塔甘达尽早想办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选择正确的立场,“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比那些世代安稳种地的贫困农民更无辜吗?我们比那些农民更像亚洲人吗?但那些人还是死了,像野狗一样死掉,没人理睬。不趁着现在把【兰芳赤子】培训武装力量的大本营铲除掉,下一个死的人,就可能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他其实早知道卢塔甘达用行动做出了选择,是卢塔甘达的雇佣兵袭击了这座山庄,也是卢塔甘达的人马即将冲进庄园大开杀戒。刚才他所作的,无非是给双方寻求心理上的安慰罢了。离开隐蔽的临时指挥部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在几名雇佣兵的保护下,走入了一条隐蔽的林间小路。这条路的尽头,是直接通向山庄主建筑内部地下室的一条秘密通道。多亏了舒勒的无人机进行反复侦察,他们才能制定最周密的作战计划并在开战不久后给敌人造成致命打击。
双方分工合作,各有职责。麦克尼尔可以提供更先进的设备、更多的情报甚至是暂时让东盟军无从了解发生在北婆罗洲的这次袭击;相对地,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出动了更多的人马,一旦他在这里遭遇惨败,他作为雇佣兵的职业生涯将以无比凄惨的结局迎来收尾。麦克尼尔不会让盟友白白承受更多风险,他在战前的计划中主动接下了更危险的任务。
在密林中前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见到了那条半敞开的破损通道。通道入口处,身穿着近似紧身衣的特殊作战服的俄罗斯女子向麦克尼尔招了招手,紧接着便自己跳进了通道中,另有几名雇佣兵紧随着前行。
麦克尼尔调整了一下身上的全息投影设备功能,以便制造出更接近光学迷彩的效果。
“您是俄罗斯人,对吧?”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个进入通道的麦克尼尔走到了最前面,“你们俄罗斯人非常可靠,跟你们并肩作战总是让我非常放心。”
尤利娅·汉奇科娃(Yulya Hanchikova)是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组织内部专门负责渗透作战和侦察任务的专家,也是流亡东盟的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在东盟的活跃不是什么秘密,不如说麦克尼尔乐于见到更多的非亚洲人在东盟找到新的生活。
“谁?”
“【俄人正信联盟】的首脑,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
“哦。”汉奇科娃好像对这个话题缺乏兴趣。
见鬼——她可能是乌克兰人,麦克尼尔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进入通道后不久,发觉后方被偷袭的敌人朝他们扑了过来。在青色制服外面套上了军用防护装备的武装人员前赴后继地向麦克尼尔冲锋,但他们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既不能肆意破坏通道也缺乏足够的活动空间。持着轻机枪的麦克尼尔变成了团队中的压路机,他就这样一直朝着前方推进,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若麦克尼尔是敌方的指挥官,他会在发觉秘密通道被偷袭且对手难以被击退的情况下直接决定将秘密通道摧毁,可惜这座山庄里的敌人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然而,这不是一边倒的屠杀,而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每个中弹倒地的青衣人,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要想方设法冲上来给麦克尼尔的前进制造障碍。这些人有的拔出匕首和入侵通道的雇佣兵肉搏,有的准备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麦克尼尔幸运地没有受伤,但一些没能跟上他的脚步而恰好被半路上看似尸体的青衣人抓住的雇佣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见数名雇佣兵伤亡,麦克尼尔连忙下令所有人员在前进过程中记得随手在敌人的尸体上补上几枪,免得敌人反扑。
就在麦克尼尔终于钻到了秘密通道尽头的同一时间,他视野左侧的墙壁被不可阻挡的外力冲破,一个浑身上下被凸出的强化外骨骼包裹的白人男子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房间中央位置。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见麦克尼尔错愕地盯着他,没做什么解释,只管让手下继续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