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抹杀。”麦克尼尔低着头继续前进,“想想古罗马的尼禄。元老院会把那些被认为应当从历史中消失的记录全部删除。”
“原来如此,他们的意图是要让这个组织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但是,麦克尼尔仍然不能理解新统合军的用意。好在他们一旦忙起来就没有心思为此而烦恼了,那跟随着他们前进的士兵倒是吵闹得很,许多刚加入军队没多久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交流着各自的爱好和生活中的趣事,只有这时麦克尼尔才会隐约产生一种错觉:这不是以性命作为赌注的战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场所而已。
缺乏成为杀戮机器的心理准备的人,也许永远不该主动走上战场。
早已有人留在楼梯间附近等待着他们,那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有着黑色的卷发和茂密的胡须,更为立体的五官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观赏过的某些雕像。描绘古希腊英雄的画卷和雕塑永远是受欢迎的,即便类似的题材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获得新的解读方向,它仍然是构成欧洲的重要部分之一。
“您就是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Phanuel Ioannou Iakovou)中士?”麦克尼尔首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然后才决定把这些新兵交给他,“我是麦克尼尔上等兵,这位是伯顿上等兵。长官要这些新兵到您这里来进行一些训练……”
“是的。”亚科武中士头也不抬地答复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呃,事实上我打算留下来,看一看现在的新兵还得接受哪些连我都不了解的特殊训练。”
亚科武中士无神而呆滞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在两人的身上停留良久,而后那沉重的头颅呆板地上下晃了晃,权当是答应了麦克尼尔的提议。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新兵们跟随着新的向导前进,对前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也亦步亦趋地随着队伍而前行。
这名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军人不属于Nexus,他是Galaxy船团留在索米-3的驻防部队的一员(这是丰塔纳中尉在通讯频道中传来的消息)。仅仅十几个小时以前,亚科武中士还是叛军的阶下囚,被关在同一座牢房中,叛军既没有使用酷刑来折磨他,也没有试图从他口中打探消息,只是简单地把他关在这里,因为叛军那时尚且没有就对待俘虏的方式而达成统一意见。现在,双方之间的身份逆转,亚科武中士带着他的战友们返回了这里。
为了更好地报复叛军,亚科武中士理所应当地决定暂时加入Nexus的作战部队之中。
有几十名俘虏被留在地下2层并受到监禁,这些士兵在明知胜利无望、抵抗只是拖延时间的情况下选择了放下武器,并在被缴械后由马林上尉指挥下的其他士兵送往此地。望着这些突然闯进临时监狱中的士兵们,刚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的俘虏们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要不要示范一下?”
“没兴趣。”麦克尼尔后退了两步,“我们只是来当观众。”
“好吧,没关系。”亚科武中士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后面的新兵们说道:“听好了,对于士兵来说,想要锻炼出作为军人的血性,就要做到真正忘记敌人还是人——不仅敌人不能被当做人来看,任何可能成为敌人的合作者的平民也一样。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更多人的自由,就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来震慑那些潜在的敌人。你们的作战服当中应该都有用于近战的兵器,现在轮到它们发挥作用了。”
望着面面相觑的新兵们,亚科武中士又补充了一句:
“……那种隔着屏幕开火的战斗,不能让士兵对战争有更直观的感受,也不能让你们理解敌人到底有多么险恶。来吧,证明你们是在这个光明而伟大的时代捍卫着自由的勇士,拿他们的头盖骨和腿骨回家当收藏品吧!”
话音刚落,不请自来的观众已经明白无误地表示了反对。
“我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麦克尼尔走出队伍,站在亚科武中士前方,“他们确实参加了叛乱,确实杀了人,也确实毁坏了许多人的财产,但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而且已经被我们关起来、再也不能杀害我们的战友。没有必要这么做,长官——一个擅长把俘虏割喉的士兵可能只会在敌人的激光下当场人间蒸发。”
伯顿刚打算告诉麦克尼尔保持冷静,见麦克尼尔已经表明了态度,也不得不上前相助。他来到麦克尼尔身旁,什么也没说,只是警惕地隔在麦克尼尔和亚科武中士之间,免得双方忽然打起来。
“别和我说,向长官去抗议吧。”亚科武中士没有发火,“……这可是必要的仪式感,让士兵保持战斗力需要一种嗜血的冲动。”
麦克尼尔不会就此放弃,他仍然想要劝说亚科武中士放弃这种堪称荒唐的仪式。虽然麦克尼尔以前确实听说过GDI的某些作战部队依靠虐待黄区平民来维持理智,那终究只是一些没能让他见识到的谣言,而且也只会是小范围内传播的不良嗜好。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靠着嗜血而打赢战争,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只有NOD兄弟会符合这样的概念。
一名士兵离开了队伍,启动了作战服上自带的近战武器——主要用于切割障碍物的链锯。亚科武中士见状,顾不得和麦克尼尔争论,连忙打开了其中一间牢房的大门。里面的俘虏看到手持链锯的新统合军士兵逼近,吓得魂不附体,只顾着蜷缩在角落中发抖,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尽管其他牢房中的俘虏不停地大喊大叫并鼓励战友进行反抗,他们的行为收效甚微。
片刻之后,刺耳的切割声和令人颤抖的惨叫声回荡在外面的走廊里。麦克尼尔面无表情,他注视着那些新兵中已经表现出些许畏惧的年轻人,闭上了眼睛。
“走吧,伯顿。”
“好的——喂,我也觉得这没用。”伯顿拍了拍亚科武中士的肩膀,“我知道你被他们关了几个星期的滋味不好受,可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些按照别人的命令行动的普通士兵而已。既然他们没把你直接处决,你自己就应该庆幸了,甚至还得感谢他们留了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