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说话了。但凡还有其他选择,没人打算饮鸩止渴。曾经在投资中亏空甚多的希尔兹上尉对此深有体会,他发出了一声老烟鬼吐出烟圈时的长吟,没有反驳麦克尼尔的提问。现状就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内心却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亚当·希尔特说,他已经分别找其他队员谈过了,这些勇敢的战士都赞同跟随希尔特一起执行下一个任务。对于麦克尼尔而言,这意味着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的斗争还在继续,他们还需继续充当筹码。NFFA禁止一切形式的内斗,挪用NFFA的内部资源随意攻击同僚的后果和背叛没什么区别,真理之父所鼓励的斗争形式是用对敌人的打击来表现自己的正确性。谁能更好地拯救合众国、更有效地消灭NFFA的敌人,谁就是正确的,妄图通过消灭竞争对手来粉碎对方的意见则是愚蠢而不可饶恕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不,他至今也没有把自己受到希尔特单独接见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想必其他人也有了向他隐瞒的理由。是的,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在战场上组成的临时团队总有一天会解散,但麦克尼尔不希望那一天这么快到来。他预感到风暴的逼近,却看不清黑云背后的电闪雷鸣,徒劳无功的准备最后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其实啊,加入NFFA也有好处。”麦克尼尔试着转移话题,“他们的崛起是不可阻挡的,也许这个组织在五年之内……不,是下一届总统上任之前,就会成为合众国唯一的主导力量。倘若在座各位当中有人成为了NFFA的一员,日后办事也会更加方便。对了,假如咱们从墨西哥回国之后还需要继续执行其他任务……”
其他四名队员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看得麦克尼尔有些毛骨悚然。
“什么任务?”希尔兹上尉咳嗽了一声,“NFFA的纲领中似乎提到过,他们要先整顿美洲再考虑海外……难道我们的下一站是哥伦比亚或者巴西?说到巴西,我很想去他们进行实验的那个雨林来一次实地考察,看一看NFFA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
“没什么……我是说,NFFA不会放过咱们这样的优秀工具,他们肯定还会安排我们去其他地方给他们干见不得人的活计,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可是从乌克兰爬回来的,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认真地说道,“我不相信现在的世界上有哪里比东乌克兰的战区还糟糕,俄国人一次性让我们和乌克兰损失了几十万的士兵和平民。”
麦克尼尔刚想说世上的危险不一定完全来自正面可见的敌人,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穿着西服的公司职员礼貌地通知他们,亚当·希尔特需要他们尽快前来。麦克尼尔认识这个负责传递消息的墨西哥青年,此人在里维拉名下的公司中工作,表面上是里维拉手下的一名普通雇员,实则是为里维拉执行某些机密任务的特派员。当然,他还有一层身份,那便是NFFA安排在里维拉身边的卧底。
“这样的卧底——我是说,仅仅在里维拉身边的——我们有十几个。”亚当·希尔特上一次和麦克尼尔一起吃午饭时毫不在意地把这些情报亲口告诉了麦克尼尔,“里维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监视,也不会偏移伟大的真理之父的预测。我只需要按照伟大的真理之父的想法进行预判,便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个脆弱和无能的叛徒。”
“你们会收买,他们就不会策反吗?”
“为什么能策反呢?或者说,您为何认为他们是首先被我们收买的呢?他们本来就是NFFA的人。”希尔特古怪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这些人都是组织收养的墨西哥孤儿,他们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伟大的真理之父就是他们的救世主和再生父亲,为NFFA奉献便是他们一生的全部存在价值。麦克尼尔先生,相信我,这些人不会背叛……他们不敢,不愿,也不能。”
“……那么,你们是不是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打造海外的情报网络?”
“答对了。我知道,您会和我说,外界环境会迅速地让人腐化……我的回答是,那是因为您从未见过什么是真正的【上帝选民】。”
——依照类似的原理,NFFA似乎应当和墨西哥的诸多贩毒集团一样,拥有众多的魔法师作为威慑对手的武力之一。但是,这个组织偏偏从上到下都对魔法师这一群体持有排斥态度。真理之父本人只在十多年以前语焉不详地提出魔法师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而后便不再试图对这一问题进行更多解读。
亚当·希尔特平日总在冥想,这必然不是摆样子给他们看的,因为众人并不喜欢这类玄学多过科学的行为。今天这位圣会顾问一反常态地坐在办公桌前敲着电脑键盘,众人进门的声音也没能让他从屏幕后方将他那尊贵的头颅抬起来看一看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们。
“是时候给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了,麦克尼尔先生。”希尔特只叫出了麦克尼尔的名字,“根据贩毒集团给出的情报,我们锁定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位置,她躲在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的墨西卡利。和往常一样,我们让里维拉牵制她的行动,你们去解决问题。只是,这次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麦克尼尔更加疑惑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确实和贩毒集团有矛盾,然而就在不久前他们还代表劳尔·里维拉向贩毒集团进行了实质上的宣战,按理说贩毒集团绝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把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情报卖给里维拉或是希尔特。就算从生意人的角度出发,留着伊莎贝尔·布兰科作为对抗里维拉的工具显然更有意义,除非是这些毒贩子对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痛恨远远超过里维拉,以至于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
“希尔特顾问先生,您……没说错吧?”
“过程有些复杂……简而言之,我们把某个负责情报网络交易的毒贩子抓了起来,并且确保他不招供的后果是目睹全家死在他眼前。”希尔特面不改色地说着令麦克尼尔汗毛直竖的内容,“虽然他再三告诉我们,做这一行的内部人士违反行规会得到惨不忍睹的下场……无非是立刻遭殃和随后遭殃的区别,他明智地选择了晚几天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