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谢宥问。
她咕哝一声,听不清在说什么,也没有醒。
崔妩难受得厉害,什么端庄体面都不想讲究,兼之心里委屈得厉害,就是要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到他衣袖上。
如此尤嫌不足,钻到他的颈窝去,呼吸里都是他身上带的檀香味,才安分下来。
谢宥呼吸都顿住了,又不能把人扒拉出来,可她一藏起来,就擦不到脸了。
一抬首,就见枫红站在床边,看得眼睛锃亮。
察觉到主子眼神,枫红一个激灵,说道:“奴婢出去看一下药煎好没有。”转头溜了出去。
谢宥脖颈贴着崔妩烧红的脸,听她呓语,只可惜一句也听不明白。
烛火在隔心纱上恍出光晕,药还没来,不须叫醒她。
崔氏这一年从未病过,或许有,但他从未得见。
这也是成亲来,他第一次抱着她,不是初一十五,只是寻常时候,若夫妻恩爱相依。
第二日天还没亮,王家的人又过来了,青霭堂的下人过来请崔妩快些过去。
谢宥皱眉,看向床内。
“元瀚——”他唤道。
被子里伸出一只葱嫩的手轻扯谢宥衣袖,不让他喊人:“官人,妾身起来了。”
“你再睡一会儿,晚些过去。”他说道。
“喝完药睡一觉已好了大半,只是有点头晕,不碍事的,”崔妩强撑起身,“妾身早些去,早些回。”
她得拿出立刻就要解决了这事的迫切来,不让高氏那帮肯定要传她心虚躲病。
谢宥起身出去,掀开的珠帘震荡不休。
“让外边的人等着。”语气冷冽似十二月扑面的风。
崔妩听着外间的动静,眨了眨眼睛,
洗漱过后,她照旧过来给谢宥整理官袍玉带,谢宥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她踮起了脚。
谢宥垂目走神,不防脸颊被轻轻碰了一下,那双低垂的剪水秋瞳怔了一瞬,而后明澜层叠而生。
怎么了?
那双眼睛好像在这么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崔妩因为害羞,眼眸中泛出羞怯的神采,病气都去了几分。
“晚上会早些回来吗?”她揉着他的指节。
“应是如往常一般。”
“那我们吃蜜煎樱桃好不好?妾身用岭南的荔枝蜜腌渍,那蜜颜色和琥珀一样,芳香馥郁,甜得也刚刚好!”
甜得刚刚好……谢宥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轻轻点头:“好。”
屋外。
青霭堂的下人被谢宥镇压了下来,老实等着屋里的主子露面。
只听得门扉轻响,抬手就见身着官袍的谢宥出来了。
他看了那些奴仆一眼,道:“三刻钟药就煎好了,崔氏得回藻园。”
这是命令。
青霭堂下人眼睛都不敢乱扫,垂首应是。
等崔妩出来了,夫妻俩走出藻园才分头,一人出府上衙门去,一人往大房所住的恩霈园里走。
—
崔妩不常去恩霈园,常是王氏来藻园寻清静。
眼下青霭堂的下人走在前面,当然也不是为了给她引路,只是为了监视崔妩和王氏说了什么,好给云氏回话。
王氏的两个孩子,庆哥儿和秋姐儿被带到云氏娘家玩儿去了,全家都瞒着,还不知道自己阿娘的事。
院子大门被护卫守着,王家的人和护卫在拉扯,崔妩不理会,绕了进去。
刚靠近房门,就听到谢安醉醺醺的咆哮声从王氏的屋中传来。
崔妩站定步子,不知道要不要进屋去。
“当初你那通房有孕的时候,舅姑教我识大体,顾大局。”王娴清听着精神还算不错,而后她笑了两声,
“现在,也该到你识大体,顾大局了,为了两家清誉,谢宏,放我归去才是正经,不要由着你一个人的性子胡闹。”
崔妩心底不由为这句话叫好。
“你——”
谢宏气结,随即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出来,听得崔妩都清醒了几分。
“为了两家清誉,该你去死!”
王氏说话“我为何去死,我是王家的人,你那么怕我兄长,我就是要在你眼前,毫发无伤地走出谢家。”
谢宏彻底疯了。
“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把庆哥儿和秋姐儿带回来,让他们看看,他们有一个多丢人现眼的亲娘!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王家门风败坏,你的儿女一辈子抬不起头!”
一说到自己的孩子,王娴清不复方才的冷静。
“怎么你做的事不丢脸,我做的就是丢脸!”
“你故意把这些事闹到他们面前,决意不让孩子好过,是你这个当爹下贱,没有廉耻!”
“虎毒不食子,从前你不配当爹,现在,你故意作践他们,你更是连个人都不是了!”
“我早该离了你!我一开始就不该嫁你!”
王氏喊得撕心裂肺。
谢宏被这一通指控之后有没有恼羞成怒崔妩不知道,但她听着只是叹了一口气。
王氏说得并没有错
然而男子天生就是比女子绝情,王氏只有这两个孩子,谢宏却有一堆孩子,不过是多偏爱哪一个罢了。
他现在只想报复,讨回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孩子如何,他不在乎。
甚至他会打断两个孩子的脊梁骨,再告诉他们,是因为王氏才让他们蒙羞,让他们不配做谢家子弟。
往后他们会以亲娘为耻,杀人诛心,才是对王氏最好的报复。
“啪——”
谢宏又打了王氏一下。
“你生的,难说不是孽种!我为何要怜惜!”
崔妩听不下去了,转身推开了门。
屋里,谢宏一手揪住王氏的衣领,还要再打,王家派来的人一拥而入,把谢宏拉住。
王氏衣领被松开,倒伏在地上。
崔妩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告罪道:“打搅大伯,舅姑让妾身过来瞧一眼。”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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