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红大紫,到大黑,他当然得经受别人的口诛笔伐。
何况,他的被开除学籍,他的被记大过处分,都是官方结论,都是经过盖章定论的,他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与非老乡们不同的是,梦独的老乡们对梦独的红与黑格外关注,梦独的大起大落从天上到地狱,他们尽人皆知。
不排除有的老乡是真正为梦独感到惋惜,真正在关心他,但更多的老乡则是在看他的笑话。老乡们虽然知道梦独的起伏,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底细,于是,便总有人以“看望”之名,想探出一些细节,以便添枝加叶添油加醋向他人传播,伤口撒盐。
来“看望”梦独的人里,就有曾在新兵连与梦独同班的段蒙。
若依大多数老乡们的思维来看,段蒙去年必会服役期满退伍的。他是城镇户口,按吕蒙县退役士兵安置政策,他是可以被安排在行政或事业单位工作的。但因他后来转学汽车驾驶和汽车修理,为巩固技术,便留队超期服役了。他来“看望”梦独时,对梦独说,再过一个多月,他是要复员回家的,还说家里已经为他找好了工作岗位,将会成为吕蒙县县委的哪个领导的专职司机。
“好啊,祝贺你。”梦独这话是顺嘴而说,说得心不在焉。
“你呢,也不要灰心,尽管目前的下场比较凄惨比较令人同情,但前途还是光明的;毕竟你曾经是我们那年度的新兵代表,毕竟你曾红得发紫,虽然后来被军校开除学籍了,还受到了记大过处分。”段蒙用了一个又一个转折词,还对比出梦独的红与黑的巨大差别。
梦独听出了段蒙的话外之音,他不是来看望他的,更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来看看他是否倒下的,于是故意笑了笑,说:“我现在的状况很不错,人生的道路,不只是上军校一条。虽然我不像你,有爷老子在家乡给铺好路子。”
段蒙没想到梦独还能笑得出来,便又加问道:“我回家探家的时候,听别人说,你要抛弃乡下的媳妇,是真的吗?”
“假亦真来真亦假,我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你还是自己慢慢琢磨吧。”梦独不冷不热地说。
两人的交谈越来越难以进行下去。
梦独站起身来,不好明说,却作出送客的架式。
段蒙也只好站起身来,告辞。
梦独还是不失礼地送段蒙到门口,正欲转身,段蒙却叫住了他。
梦独看着段蒙,想看看他还要如何埋汰他。
段蒙说:“有个事儿,差点儿忘了跟你说。听警卫连的老乡说,你还想回警卫连。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了。虽然乔排长还在那里,虽然他及一些别的人也希望你能回去。但是那里的连长还有指导员坚决拒绝接收你,他们不要你。还有,你在警卫连的名声一落千丈。”
虽然这不是个好消息,但梦独看得出听得出,段蒙对他说这番话时,是出自真心,还有一点点恶意。他点了点头,并没计较段蒙的那点儿恶意,而是感谢他的真心,说:“刚才对不起啊,我的话有些过头。谢谢你给我提供这个消息,真的谢谢你啊。其实,我想象得出来。”
除了段蒙,还有几个老乡来看过梦独。确有两、三个老乡说出温暖的安慰话,他们跟梦独说,由于他们所属的兵种,不是步兵,而是进行陆航飞行保障的,所以转志愿兵的名额比较多,只要稍微找找关系,就大有希望转为志愿兵;虽然志愿兵不是军官,还是兵,但总比回家种地或者在工地上打苦工强得多。他们的话很接地气,很实在,分明不是来取笑梦独或看梦独的笑话的。
梦独愈加看得出,这些人的理想从一开始就很有生活气息,与衣食住行息息相关,时光过了四年多,他们的理想更加接地气,也更加实惠了。他想告诉他们但却无法告诉他们,他的理想从来就不是考军校当军官,不是学开车,不是学汽修,不是转志愿兵,他跟他们说不清;如果说出来,人们只会觉得他的所谓理想贻笑大方怪诞稀奇,还会认定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异人。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