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苦诡异地沉默下来。
半晌,她吐出了五个字,让黎应晨一下子毛骨悚然:
“我被……看到了。”
“什…什么意思?”黎应晨微微握紧茶杯。
别听。在她的心底深处,好像有一些直觉在尖叫。类似于小动物远离危险的本能。它们尖叫着拽住黎应晨:别听。别听。
“我被看到了。”连苦说,“被看到了。”
“那一瞬间,有无数的目光转向了我……”
“穹顶之上,海洋之下,山林之中,房屋角落,空气漂浮,深水之里,衣物,眼睛,肢体……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祂们在看着我们。祂们一直在看着我们。”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
连苦的嘴唇一开一合,轻声说:
“祂们无处不在,祂们从未远去过。”
话音未落,黎应晨忽然看到了无数双眼睛。眼前的密密麻麻的,透明的有形的,眼前的空气中,无数扭曲的生物在同一刻将目光投向了她。
黎应晨低下头,在自己的茶杯之中看到了一颗眼睛。
喀!
黎应晨猛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凳子被挪了两寸。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应声而碎。清脆的响声唤回了她的神志。眼前的碎瓷片只是碎瓷片而已。
“哈啊……这,这是……”
她拼命平复着喘息,全身汗毛直竖。
“这是什么?”
“你能感觉到?!”连苦猛地抬头。
村长婆婆满脸莫名,转头看向林济海。林济海没有和她对视,只是蹲下身去收拾了黎应晨摔碎的茶杯,面色苍白,盯着破碎的瓷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应晨坐回去:“我不知道。”
她使劲搓了搓胳膊,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毛骨悚然感搓下去。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了什么,就只是……”
她搜肠刮肚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觉得连苦的描述真是太准确了。
“……在被看着。”
黎应晨自小是个混世魔王,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东西。鬼片,恐怖游戏,恐怖主题密室逃脱,鬼屋体验,哪怕是真正的邪祟追杀……她最多也只是感到难办,从来没有害怕过。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但是这不一样。
打游戏总有安全区,鬼屋也有根据地,邪祟也不是无解的,只要做完任务、解决事件,就能变得安全。但是那种注视感是没有边界的。祂们无形无意,只是看着你,只是……伴生于你。你要怎么躲避整个世界呢?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你都在被全方位无死角地注视着,无处可藏,无法可躲。
只有那一瞬间,黎应晨真实地产生了这个念头——祂们是无解的,宁可自杀,也要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这是动物的本能。
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力量到底来源于什么啊?!黎应晨头皮发麻。
“就是这样。”连苦垂下眼睛,“……等我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就已经是邪祟了。”
“你……”
“没错,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连苦说,“但是我明白了一点。”
“我曾夜卜问天,死路在何方。星辰的答案……就指向了那一刻。”
【何处死门洞开,九死一生?何处可挫骨扬灰、形魂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昆仑宫仙人的刀剑下。
就在这一瞬间的感受里。
真正的死路,是昆仑宫仙人们分享给连苦的“力量”!
黎应晨无语凝噎,沉默半晌,发表了重要意见:“我草。”
这昆仑宫仙人的事儿突然不是很想管了!她在内心捂着脸尖叫,管我卵事,我自己带着村里人保家乡耕田园去就好了嘛,问这些干啥,果然好奇心害死猫啊啊啊——
可惜,连苦的下一句话,立马打破了她的幻想。
“我能感觉到,昆仑宫仙人,他们可能要回来了。”
“咦?!”黎应晨抬头。
“昆仑宫的仙力还留存在我身体中。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与那仙力同源的东西将要来临……我昨夜起卦,再问繁星,只见天地仙力如同潮汐一般,正在日渐涌来,聚积沉淀之后,将有一次彻底的爆发。我花了一晚上,推算出了这次爆发的大致时间。”
你怎么又夜卜了。黎应晨微微皱眉,却见瓶女微微伸手,压下了她无用的关心。
“就在明年春分前后。”
好近。春分,三月左右……黎应晨严肃了起来。现如今的时节是九月下旬,黎应晨听白莹等人提过一嘴,小麦一年一熟,黑凤山地处大陆东北方,又在山上,大约是三月播种,九月秋收。这刚好是来年播种的日子。理论上来说,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老买家们,这是好事,但是……情况真会如此吗?
仙人们消失了五年,再回来的时候,还是仙人吗?
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警报在黎应晨的脑子里乱响。得做些准备。她心里没底,只是还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壮大一下村里的力量……
“而在最终的爆发来临之前,会有数次小的潮汐涌上。最近的一次,就在……七天之后。”
“夺久之后?!”黎应晨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七天。”
连苦与村长婆婆同时说。
村长苍老的声音和瓶女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一老一年轻的连氏姐妹在榻上正襟危坐,一同向黎应晨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