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义也太能折腾了。”
陈恭树一脸阴郁地放下手中的电文,牙疼的说:
“他能知道刘原深被捕的消息,我就不知道?还用得着让局本部将情报再转发一道?”
烦躁或发火只有两种状态才会有。
一种是低能。
一种是高位。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只有你低能无力或高位破防的时候才会感到愤怒。
但陈恭树却不这么认为。
他陈恭树堂堂军统三大杀手之一,历任站长、区长,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论资历、功绩、经验,难道还比不上张义一个后进之辈?
人都是靠着“比下有余”的状态才能有活下去的信念,若是天天想着“比上不足”,大部分人都会得忧郁症。
但这个张义搞东搞西,在沦陷区四处开花,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搞得上海区好像就他一家潜伏组织一样。
两相对比,更显得他陈恭树无能、尸位素餐。
这不,戴春风的训斥督促电文又到了。
陈恭树觉得这样的人生轨迹是有问题的。
每个人都为口食、功劳拼命,把自己搞得不堪重负,人生的意义何在呢?
是让自己在生活中享受痛苦?还是为了享受欢乐?
关键每个人都这样活着,从没有人质疑,这样的生活到底对不对。
只知道必须要工作,每天不停地工作。
一个月三十天,像牛一样不知辛劳地耕耘,而像兔子一样欢奔乱跳的日子只有发薪的那一天。
用三十天的紧张换一天的松弛,这种现实也太残酷了。
而且这是沦陷区,能保住组织建制就不错了,还要怎么样?
“恭树兄,别生气,刘原深被抓到巡捕房后,打出过两通电话,已经将损失降到最低了。
只要我们将区部搬迁,即便他扛不住酷刑交待了什么,也牵涉不到区本部。”
沪一区新到的“内当家”区书记齐庆斌接口说道。
刘原深被诱捕的地点在法租界巧霞飞坊,对面就是中国银行分行。
银行门口驻守的警卫见有人大喊大叫,立刻拿着武器出来干涉。
如此一来,万里浪秘密抓捕的计划失败,只好将人交给闻讯赶来的法租界卢湾巡捕房的巡警。
被抓进巡捕房,日本人想将他引渡出去,自然要办理手续。
正是趁着日伪特务办理手续的时间,刘原深说动巡捕房的华人警探,趁机打出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沪一区内交通站站长仇淑英,让她火速向区本部汇报自己被捕的消息。
但刚打完电话,他又想到,当日内交通员和区部交通员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这个消息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送达。
于是他又打了第二个电话。
这次直接打给了区书记齐庆斌,让他立刻采取紧急措施以策安全。
陈恭树一听这话笑了:“原深兄虽然年轻,但我对他的人品职业素养坚信不疑,我相信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再说了,他打了电话,已无后顾之忧,更不会轻易屈服,所以他知道的办公场所和联络地点就不用迁移了。”
齐庆斌见陈恭树说得如此笃定,不由皱眉:
“区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恭树打断他:“账上还有钱吗?”
齐庆斌沉默了。
为了应付毛千里查账,他这个区书记会同区会计和所有的财务人员,忙碌了两天才将假账做出来。
毛千里是被应付过去了,可账上的巨大亏空究竟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自己虽有贪腐,但比起陈恭树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齐庆斌心里叹息,他实在想不通昔日的黄埔同学怎么就变成了如今模样,真是被王天林带坏了?
“恭树兄,这十几万的亏空还是得想办法补上,我哪里还有点钱”
齐庆斌正经地看着陈恭树,民国的官场上贪腐层出不穷,毕竟大家都是奔着升官发财来的。
但贪污是贪污,只要你懂得分寸底线,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事情做的太过,不光关系前途,甚至会惹怒同事上级,非把你查办了不行。
一听这话,陈恭树恼羞成怒,不耐烦地说:
“行了,我心里有数,这事以后再说。”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问:
“总部答应的经费是不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