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陈恭树小心谨慎地来到军统上海区秘密联络站。
“区长,您终于来了。”
见上任半月的区长终于露面,副区长兼区书记郑修元连忙将一叠叠电报递过来,说道:
“戴老板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都在催促我们抓紧时间行动呢。”
“工作不好做啊,戴先生他老人家远在后方,哪知道我们在沦陷区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恭树感慨道,他声音低沉沙哑,一脸疲倦,眼睛里满是血丝。
之前出任上海区区长他求得不得,接手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块烫手山芋。
军统上海区可谓一片狼藉。
在王天林叛变前,军统上海区所辖特工,算上内情,有一千多人。
然而,他上任之际,区书记郑修元却只用了一句话,就介绍完了上海区的人事情况,情形之惨淡,让人触目惊心。
此刻的上海区,可谓三面受敌。
租界的巡捕房虎视眈眈不说,伪76号特工总部在一众落水的汉奸带领下,疯狂反扑,欲将上海区残余势力除之而后快。
而日军的宪兵队则弑杀成狂,24小时满大街搜捕可疑分子,妄图斩草除根。
所以陈恭树陈老板觉得即便是谁临危受命,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而自己的境况更加特别,自己的“老相好”,老奸巨猾对他知根知底的王天林,此刻就在上海默默注视着他不说,王的女儿还经常到他家做客,这种情形下他如何能轻易冒头。
为了个人安全,他连家都没有回,更别说约见王天林,劝说王天林,甚至是制裁对方了。
“区长,工作是不好做,可现在刘戈青又被王天林、陈明楚诓到了76号,他是暗杀汉奸陈箓的凶手,日本人不会放过他的,老板痛失爱徒,对王陈二人早就没了耐心,勒令我们立刻对其展开制裁。”
“刘戈青暗杀陈箓的事如此隐秘,日本人怎么知道的?”
“是和他一起参与行动的平福昌、谭宝义二人再次谋刺汪填海时,因情报泄露,被租界巡捕房逮捕,扛不住审讯,将他们参与过的案件悉数供出,这才让暗杀陈箓案大白于天下。”
“哦,我还以为是王天林出卖了他呢。”
提到王天林,郑修元立刻建议道:
“区长,您和王天林是老交情了,如果你提出见面,他肯定赴约。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将他诱到埋伏圈,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除掉这个败类。”
的确,相比刘戈青和王天林几个月的交情,陈恭树和王天林才是铁哥们。
当年为了帮刚上任的陈恭树打开局面,王天林不计代价和名利,将剪除汉奸张敬尧的功劳都记在了陈恭树的功劳簿上。
二人关系莫逆,同出赌场妓院,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直到被分别调离,始终配合默契。
但此刻陈恭树却没有勇气约见王天林。
“天林兄老谋深算,我岂是他的对手,此事再说。”
陈恭树悻悻一笑,便想糊弄过去。
郑修元不知道陈恭树到底在怕啥,凑过去坐下,刚想说话,突然闻到一股胭脂味道,不觉皱眉。
不用说,这位陈区长又去逛妓院了。
郑修元内心恼怒,真不知道戴老板派这么个人来干什么。
军统上海区真是命运多舛。
第一任翁区长因为越级汇报被戴老板处死,然后便是于乐醒,这位老兄任职期间倒是没出什么大纰漏。
接着走马观花换了几位,便是周志龙。
周被巡捕房逮了,才是王天林,王直接落水做了汉奸。
赵理彪好不容易坐上渴望已久的区长位置,日本人一通缉,他竟然“病了”住进了医院。
现在接任的陈恭树,虽凶名在外,但他表现出的懦弱和窝囊,实在让郑修元看不上眼。
他不敢置喙戴老板用人不察,但心里却异常清醒,上海区要是再搞不出点动静,或许戴老板不会拿陈恭树怎么样,自己这个副站长兼区书记就当到头了。
顿了顿,郑修元看着陈恭树,说:
“区长,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陈恭树两只手摁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很郑重地看着郑修元的眼睛:
“我只能说,事情要慢慢来,仓促不得。”
郑修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译电员王绍谦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陈先生、郑先生,局座电报。”
陈恭树接过电报浏览了一遍,递给郑修元,沉吟了一会,吩咐王绍谦说:
“给局本部回电。”
但王绍谦却没动,他抿了下嘴,犹豫道:
“还有.一封。”
“还有一封?”
陈恭树不由皱眉,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王绍谦忐忑不安地将电文递了过来。
陈恭树接过来只瞥了一眼,脸色瞬间黑了,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吾对汝寄予厚望,但河内一败,兄竟然性情大变,胆小如鼠如妇人状.”
这般讥讽之语像利箭一样直戳人心,自然是戴春风刻意为之,就是要激陈恭树立刻采取行动。
陈恭树冷哼一声,心底即便再不情愿,也知道戴老板已没了耐心,看来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拿着电报,在地上踱了几圈,他这才问郑修元:
“区里的工作恢复的如何了?”
郑修元心说你终于问到正题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过去:
“在局座的支持下,这段时间我们大张旗鼓地扩充实力,已初具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