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戈青老弟,佩服佩服!”
李士君是个小人、狗汉奸,但刘戈青的为人做派不得不让他心生钦佩,更生出要将此人收入麾下的决心。
刘戈青暗杀陈箓,干净利落,是一把行动好手,这样的猛将如为自己所用,必将为76号增添强大助力。
而且此人侠义热忱,一旦收服,决定追随自己,就会坚定不移地为自己效力,成为自己麾下的得力干将。
再者,这样的忠义之士,能为自己所用,不但是对军统士气的打击,还能向外界展示自己对忠义之士的重视和接纳,吸引更多像刘戈青一样有道德操守的人才前来投奔。
从而提升自己的号召力,巩固自己在76号的统治,而不是吴四宝那种只会杀人越货的刽子手。
连王天林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都折在了自己手里,何况一个刘戈青。
戴雨农能,他李士君就不行?
随着76号的进一步长大,他李士君早非昨日小猫,现在完全有资格和军统开战,一决雌雄。
李士君对此充满自信。
心里想着,李士君假惺惺地夸赞了几人几句,然后大手一挥:
“你们哥几个聊吧,随便聊,放心,这屋里没有收音机、窃听器,我也不会派人监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还故作大度地将外边的警卫都撤走了。
如此作态,显然出乎朱山猿、包天擎两人的意料。
刘戈青轻蔑一笑,示意两人噤声,警惕地在门口听了听,又检查了一遍屋内,没有发现窃听器,才说道:
“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和之前对待王天林的手法如出一辙。”
“快别提这个狗汉奸了。”朱山猿一脸厌恶,说道:
“我就知道这家伙和陈明楚不怀好意,劝你不要去,你偏不听.
你走不久,我家附近就出现了76号的探子,现在还在那里。”
“陈明楚当着妹妹的面信誓旦旦,我料想他不至于将事情做绝,谁想他竟然.算了,不说他。”
刘戈青摆摆手,一脸严峻地盯着朱山猿、包天擎,说:
“我把你们叫到这里,他们就不会再盯着你们。
李士君想要诱降我,暂时不会对你们下手,但此人虚情假意,随时都可能会反悔,此地有进无出,所以你们要马上离开,不要回家,天一亮马上离开上海。”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从加入军统开始,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以身殉国,不失痛快!”
“戈青兄,如不能与敌虚与委蛇,危机时刻,当以保持生命为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中情形我一定如实向戴先生禀报。”
“不用了。”
刘戈青慷慨说道:
“我意已决,你帮我向戴先生带句话,无论任何时刻,绝不愿以任何条件换取个人安全、苟且偷生,死生有命,让他勿以为念。”
见刘戈青态度坚决,朱山猿叹息一声:
“你还是写下来吧,我亲自带给戴先生。”
“也好。”于是刘戈青立刻手书一封。
拿到刘戈青的亲笔手书,朱山猿、包天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76号。
果然畅通无阻,没有人监视跟踪。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乌云密布的天气,连白天的颜色也变得像黄昏一样,昏暗、浑浊。
马河图位于公共租界的住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
他和岳清江、丁宝龄三兄弟坐在一起,一壶茶在三人之间,升腾着袅袅热气。
岳清江看了马河图一眼,一脸丧气说: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昨晚明明是陈明楚那厮和刘戈青搀扶在一起,迟迟不能下手,王区长不去怪陈明楚,反而把气撒到我们头上。”
丁宝龄附和道:
“不错,当初许诺我们跟着他投奔76号享荣华富贵,一口一个兄弟,现在倒好,荣华富贵没有捞着,还落个汉奸的名头。”
马河图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有些触动。
岳清江看着他,继续说:“现在他怕刘戈青招供,让我们对他下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要是被李士君发现,我们还有立足之地吗?”
马河图沉默了。
岳清江继续说:“大哥,我看为他人卖命,还不如替自己活着,不如我们一不作二不休,潜出上海,找块山头自己做土匪,大块吃肉,大块分金,岂不快活?”
马河图微微一愣。
这个问题他何尝没有想过,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大片国土沦丧,到处是战乱和离乱,即便上山做了土匪又能如何?
背后没有组织,单打独斗,能挡住日本人的坚枪利炮吗?
他苦涩一笑,说道:“我考虑考虑。”
“好吧,大哥,我们先回去了。”
“砰”一声,大门关上,马河图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起身把门从里面插死。
重新回到椅子上,他用力搓了搓脸,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良久,他起身给自己茶杯倒茶,还没来得及喝,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以为是两个兄弟去而复返,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嘴里下意识地问:
“你们两个是不是没拿伞?”
门外却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河图老弟是住在这儿吗?”
马河图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是吴安之。
他怎么来上海了?
还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家。
楞了楞,马河图才反应过来,立刻走到床边,掀开枕头,拿起自己的勃朗宁配枪。
他迅速将子弹上膛,然后检视了一圈屋内,这才走到门口,一手握枪背在身后,一手将门打开。
吴安之一袭长衫,戴着灰色礼帽,唇上蓄着胡子,显得风尘仆仆,此刻正笑态可掬地站在门外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