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是冲我来的。”
吴用闪过这般念头,心中暗叫苦也。
他今日此行。
最初打算不过是来看一看到底是何人破了自家的谋划。
若是不相干,无意之举,那就由阮小五入手让其把人赶走。
若是有心算计。
吴用思忖自家的铜链也不是吃素的。
可撞入门中,才发现竟是满院的军汉。
这一下就让吴用有些猝不及防了。
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则更是宛若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
酒席上,吴用尚且想打听李吉的根底,话里话外却被带偏,之后待回过神来已经是难以收场的地步。
李吉性情中的狂,实乃是吴用生平罕见的。
都说事以密成,可满院子的人,对方竟是不顾及丝毫,端得如此蛮霸。
尤其是在李吉那双闪烁寒芒的眸子盯过来时。
粗粝,冷冽,似朔风扑面打来。
那一阵冰冷冷的杀机,更像是一把猛起的钝刀砸入骨头,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沁入骨髓的寒意笼罩四方。
阮小五勾下头去。
阮小二,阮小七则是虎视眈眈也盯了过来。
一众军汉不动声色呈圆形围拢四面。
这种时候,吴用脑中已经忘记了其他事情,因为不答应就是死。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情可言。
“能够得到哥哥如此看重,小生无以为报。只能舍了这身浅薄学识,以报答哥哥之恩义。正所谓天下太平,豪杰老死于山林。可如今世间纷争酝酿,英雄豪杰出于草莽,合该是我等拔剑之时,吴用愿追随哥哥,听候哥哥差遣。”
吴用缓缓起身,俯身作揖郑重地拜下道。
这一拜,多少也算是定下了名分。
吴用勾下头时,脑海中却是不由得闪过当年老恩师教导时的一系列场景。
他自诩一身学识不凡,文韬武略俱全。
当年为了邀名,吴用私下请人于庙壁上题一首《临江仙》自夸好处——万卷经书曾读过,平生机巧心灵。六韬三略究来精,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谋略敢欺诸葛亮,陈平岂敌才能。略施小计鬼神惊,名称吴学究,人号智多星……
加亮就是其师赠的道号。
“加亮啊,加亮……”
记忆深处,师父的声音好似遥遥传来。
那一日。
天空挂满了铅色的云块,厚重的好似随时能够坍塌下来。
云下是八百里水浪排空的青郁梁山。
山脚下。
一滴饱满的水珠顺着鱼线滑动,滴落。
紧接着。
“起。”
一声大喝响起,鱼线一抖,鱼竿猛甩,水面好似沸腾起来。
先是一点点黑突出水面,然后是密密匝匝宛若下雨一般的海鲜,噼里啪啦摔落在船头甲板。
白色的浪花击打礁石。
岸边的一艘小船上站着一位戴斗笠,披蓑衣的老人。
斗大的鲜鱼,脸盆大的扇贝,青色的肥螃蟹如雨点而下。
吴用蹲在地上,一手抓着竹箩筐,一手替老人家捡起地上的鱼虾。
“加亮啊,你就歇了心思吧,你看老夫如今每日伴着山水何其快乐?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岂不是就图逍遥二字。老先生学问虽说重要,可断了就断了,无甚大碍。世上没有不死的爹娘,也就没有不断的传承。”
老人家低沉的声音传入吴用的耳中。
吴用当时也是今日这般深深勾着脑袋:“弟子不敢,弟子不愿,弟子想待天时。”
“天时,什么是天时?”
老人家轻声问道。
“自然是七星集聚之日。”
吴用昂扬地说。
他如今修行卜卦渐得火中三昧,对于命运与时机都有了一定的把握。
“哈。”
老人家发出一声轻笑,既没有否定吴用的说法,也没有肯定吴用,只是淡淡地道:“西面湖底有一柄霸王金刀,来历早年我与你讲过,就不多言了,你看时机合适就去取吧,若遇明主,可托付之。不过,尚有一群鼍龙看守,取时多加小心。你既然术法已经学全,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