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飕飕,吹得铃铎响。
苍青色的屋檐下风铃不住摇摆。
书斋中小憩一阵,教书先生模样的男子蓦地惊醒过来,被寒风甫一刮,睡意全无。
手一松,书桌上压着的八卦镜倒映出此人面容。
学究打扮,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正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智多星,吴用。
不过,此时的吴用尚未发迹。
平日则是在村中书斋与蒙童讲学。
“咿,奇哉怪哉?书房之中,我明明布置了四象安宁阵,本该是风刮不入,雨侵不透。怎么卷来一股凉风?”
吴用心中暗道。
他理了理麻布宽衫,正了正桶子样的抹眉头巾,才不徐不疾地起身走到窗边。
探头朝外面一望。
熟土砖和米浆浇筑的银色院墙上空竟有一头苍青色鱼鹰盘旋。
那鱼鹰见着有人望它,当即戾叫一声,声响清越,双翅一展,宛若急掠的箭矢,朝西北方位而去。
郓城县东溪村以北正是石碣村。
“那是……”
吴用神情一凝,连忙坐定回书桌前。
随即。
吴用从袖口中掏出几枚铜钱,细细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扣在微微发汗的掌心。
“元亨利贞,吉。”
吴用口中默道。
三枚铜钱呈一卦面。
如此反复六次则是一道卦象。
待最后一道卦面落下。
“怎么会?”
吴用双目瞪大,双手死死摁住书桌,手背上青筋暴起。
只因吴用眼前蓦地出现一幅虚幻场景。
彤云密布。
冷风血雨。
青色如梭的鱼鹰在江面一掠而过。
粗暴,迅猛,冷冽。
爪子插入水中拖拽出一把厚背金刀。
出水的那一刻,金刀洒落漫天水珠。
“嗯?”
吴用清秀的眉头不由一皱,伸手揉了揉眼睛,好似自己的眼中被水珠打入一般。
他先是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平复下剧烈波动的心境。
待心情平复下来。
吴用往桌上看去,卦面与前面几道一结合。
卦象呈现出来,六十四卦中的水天需。
水天需!
得卦者中上,象曰:明珠土埋日久深,自然显露有重新。
“为什么会是水天需?不对劲。”
吴用喃喃自语道。
他的布局尽管是得中上卦象,可问题在于不该是此时而动。
离最早筹谋,布置一番恰当的天时,提前了恐怕得是一年有余。
如果按照布置下的时局而动。
那么……
“我应该得乾卦第一才是,刚健中正,此卦最上上,困龙得水好运交,不由喜气上眉梢,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日渐高。为什么仅仅是水天需?”
吴用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任谁几年谋划一场空,心头也不会好过。
“此计生变,鱼鹰向北,霸王金刀被鹰衔走。莫非是阮氏兄弟出了问题,那头苍青大鹰指代何人?”
一腔怒火腹中烧,越是如此,吴用反倒是越发沉得住气来。
一拂袖把几枚铜钱收起,揣上书桌上的八卦镜,一转身又取下挂在墙上的兵器铜链来。
吴用推开木门,冲书斋里院喊了一句:“主人家,吾家中有事,学生来时就说先生这几日有干,权且给他们放三日假。”
说罢,拽上木门一并锁了,快步奔出院子,连书斋主喊话也不曾听。
……
阮家早年做私商,也有过一段好日子。
家里起了七八间瓦房,不过,自从那场灾祸之后,几个兄弟死得只剩下三人。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也开始接连走背运。
但凡某一日收成好了,估计哪天就又要把运势又给填回去。
再后来三兄弟又沾上赌博的毛病。
家业很快落败下来。
阮小二倒插门成亲之后,有媳妇管着,稍微好上一些。
阮小七输得上身衣服都没了。
而阮小五在水浒书中更是把老母头上唯一一根银簪子取下,拿去赌博。
如此人物,说起来都让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