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故事的离奇夸张程度,实在让人骇然。
以至于李吉反倒是信了。
玉娇枝拭着泪眼徐徐说道:“小女子本是大名府人氏,父女俩前往西岳金天圣帝庙还愿,可惜遇上那华州知州贺太守……”
前面半截故事说来,无非是强抢民女的戏码。
这种事情无论是书上记载,抑或现实当中,哪怕往后千年也屡见不鲜。
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那贺太守为人殊为可恶,想纳玉娇枝为妾,其父不从,贺太守就把玉娇枝的爹爹王义给发配去远恶军镇。
可话又说回来。
论职位,贺太守是李吉上官的上官。
牧一州之民,强抢民女算得了什么?别人就是一天一个不重样,又有谁敢路见不平一声吼?
况且。
世人做官又有谁不是求一个黄金屋,颜如玉?
书中把道理都写得明明白白。
所以这等事情,如何能勾得起李吉的情绪波动?
太过寻常,以至于在李吉内心翻不起一点波澜。
但是玉娇枝说起后半段经过,却是让李吉心中的想法起了一些变化。
“也就是那日,贺太守想强要我身子,我推托有恙,来了天葵……”
说到这里时,玉娇枝有几分羞赧地偷偷打眼瞧了瞧李吉。
见李吉脸上面无表情,冷得像一块铁。
她才又道:“奴家心知,躲得了一时,却是躲不过一世。又觉得爹爹是受我拖累,就欲趁着晚间看守的丫鬟少些时刻,寻死投井。”
“只可怜我大好青春年华,却死得如此年轻,当时就忍不住啼哭起来。”
“兴许是哭声太大,惊到墙外一过路的老婆婆。那婆子向我讨要些吃食,我哪儿有吃食给她,就干脆舍了些身上的金珠银簪丢到外面……”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也就是玉娇枝口中的婆子,却给了她新生。
“我儿,好叫你知道,婆婆乃是救世娘子,拜的是九天玄女娘娘,难得你这片好心慈悲,婆婆我必定助你脱劫——当时,婆婆是这般对我说的,后来又传了我一个变钱法子,还送了我一辆裁纸的马车。”
“婆婆说拇指滴血,月光下纸裁的马车就会变为正常大小,还能载我离开,可惜的是只能用上一次。”
“那天夜里,我听话坐上车去。棕马一头撞破墙壁,载着我一路飞驰,再抬首时,不知如何就到了华山脚下。”
玉娇枝说得是越发离奇,可偏偏反倒是如此一切都解释得通。
李吉眼珠子转了转几转,数步走到那死去的倒地棕马跟前。
一摊黑血?
他望向那染色的草尖,矗立良久。
想了好一阵。
李吉还是没忍住拿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放在鼻下一嗅——果真是墨。
合情合理。
天衣无缝。
“那你为什么来华山?”
李吉又问道。
“奴亦不知。”
玉娇枝只好说。
思来想去,她战战巍巍地说:“兴许是那马儿通灵,知道我思量父亲,故拿我来此。当日父亲就是被此地县令给判罚出去。”
说罢,玉娇枝又吞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李吉却是罕见地沉默起来。
“判你爹的知县可是姓李?”
好一会儿后,李吉才道。
“是。恩公,你是?”
玉娇枝此刻也不由多了一分警觉问道。
“我就是县里的都头,你说的那个知县,就是我的上官。”
李吉面无表情解释道。
玉娇枝咬了咬嘴唇,显得楚楚可怜,红肿的双眸忍不住又开始垂泪。
不过,比起伤心的小姑娘,李吉反倒是更关心其他问题。
“玄女娘娘,法术?”
“变大的纸裁马车,变钱法?”
一个又一个新有的名词,在李吉脑海中旋转,他好似瞧见了一扇神秘大门的轮廓。
如果世间真有法术。
那么,可得长生否?可得江山否?
雀跃的念头在脑海中躁动,很快又被他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