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临安府。
临安为浙江承宣布政使司驻地。
现任浙江布政使为洪武四年进士,周子谅。
周子谅为江西吉安府卢陵县人,在出任浙江布政使前为工部主事。
如今在布政司治府。
周子谅望着应天府送来的书信,眼中露出一抹烦躁,他的身旁站在右布政使,布政司经历、都事、仓大使等官员,此刻他们也都得知了应天府传来的消息。
右布政使王玄范冷笑道:“这夏之白还真是煞费苦心,估计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难以服众,因而直接打破常规,将自己的底线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好让我们有所退步。”
“心思不错。”
“可惜就是没用在正途。”
布政司经历林仕佳跟着轻笑道:“这夏之白年少得意,二十出头便高中状元,自是有些张狂,不过他这么一弄,倒是让我们很多布置一下落空了,而且目前最紧要的是我们究竟听不听?”
“听,那岂不意味着我等要向一个五品官低头?”
“但若是不听,为陛下知晓,认为我等有怠慢之嫌,恐会为我等遭来不少非议。”
“倒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周子谅颔首。
他自是看得出夏之白的心思。
无非就是图穷匕见,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倒逼他们做出一定退让,从而让他这次南下顺利完成,只是这一切哪有那么容易,牵涉到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利益,岂是夏之白张张口就能让他们吐出来的。
周子谅蹙眉道:“不要小看夏之白。”
“这人有些能耐的。”
“多次顶撞陛下,还不为陛下治罪,这份能耐,普天下都没几人。”
“而且他还当真弄出了一个蒸汽机,也在北方待了一年多,目前虽只是个五品官,但依然是重新展露出了獠牙,刚入朝,便朝着盐政发难,以他这般狡诈的心思,又岂会不知盐政下暗藏的漩涡?”
“我不知夏之白具体是何心思。”
“但他的确是秉承着陛下的旨意南下的。”
“我们作为地方主官,又岂能生出轻视懈怠?”
“何况这次随行的还有信国公,以及现任的都锦衣卫使,因而这次接访不能有任何差池,夏之白我们倒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但随行的信国公却必须给足场面。”
王玄范点头。
他沉声道:“这是自然。”
“只是这夏之白的事有些不好弄。”
“他这分明是想跳过我等官府,直接去朝地方的盐厂主施压。”
“以夏之白本身的强势,加上还有信国公跟锦衣卫使撑腰,若是我们真遂了他的愿,多半会引起有些人不满,我们如今倒是不怎么会受影响,但背后那些人终究是权大势大,我们也实不好得罪。”
林仕佳等官员也连连点头。
夏之白交代的事,其实跟他们关系不大。
作为地方布政司官员,只要地方不出大乱子,基本都难动摇他们的官职,灶户暴动的事,看着很大,实则也就那样,真实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若是真有人把事情闹大了,他们处置起来并不难。
如今难就难在不得罪各方。
周子谅看了一旁的几名官员,眼中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淡漠道:“这有什么难的?夏之白找的是盐政的麻烦,盐政又不归我们管,归的是盐运司,我们只需要将信国公他们接待好就行了。”
“其他的”
“谁捅出的篓子谁处理!”
“你们等会将应天府传来的消息,给我一字不落的传下去。”
“也都按朝廷的意思让下面官员‘如实’去做。”
“我周子谅对朝廷一直是言听计从,也从来都没有二心,朝廷吩咐什么,我周子谅就做什么,从没有过任何微词,更没有过任何的不满。”
“我一切听从朝廷旨意。”
闻言。
王玄范一愣。
随即跟林仕佳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惊喜跟兴奋。
王玄范朝周子谅竖了个大拇指,道:“哈哈,还是周大人想法高。”
“我等身为朝廷官员,自当如实履行朝廷政令,但底下听不听,可就由不得我们了,我们反正是把话给传下去了,到时再把接待的事办好,朝廷又能指责我们什么?”
“而且盐政本就不属于地方。”
“我们地方官府也从来没有管辖的责任。”
“只能代为传话。”
“高。”
“大人实在是高!”
王玄范面带笑容,双眼已眯成了一条缝。
其他官员也纷纷笑起来。
夏之白借着朝廷之势向他们施压,他们又岂会上当?随手就把这压力转嫁给了下面官员,而且还合情合理,就算夏之白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