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男丁有的死于战乱,有的战死于前两次的北伐。”
“这样的凄惨状况在北方很常见。”
“靠着这一群老弱病幼,北方就算想发展,又能发展到哪去?”
“文不昌,武难平。”
“要是朝廷不出手,靠北方自己休养生息,多久才能恢复正常?要多久才能追赶上南方?等北方真的恢复了元气,只怕南方早就雄踞整个朝堂了,北方那时还有多少话语权?”
“殿下出自南方。”
“对朝堂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
“南北相轻,互相倾轧严重,南方士人看不起北方士人,南方官员瞧不起北方官员,南人也看不起北人,背地里,南方的官员一直在朝堂排挤针对北方官员。”
“若非陛下压着,只怕北方官员,早就被赶出去了。”
“只不过殿下乃至诸多藩王,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北方诸镇,在一众文官眼中,都是可以抛弃的,也都是朝廷的累赘。”
“眼下只不过是陛下的威望足够高,能够压下这些质疑的声音,等日后南方官员独大,这些所谓的九边重镇,都会被陆续抛弃掉,因为留着这些卫所,对朝廷的钱粮消耗太大了。”
说着。
夏之白还目光微异的看了几眼朱棣。
明代边防之坏就始于燕王。
或许,历史上的朱棣是想一劳永逸,在裁撤完长城以北的卫所后,便卯着劲,效仿朱元璋,进行了五次漠北讨伐。
然而就实而言,朱棣的这五次讨伐并没有取得太实质的胜利,每次都是带着数十万大军,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战果平平,始终没能将蒙古的主力一网打尽。
自然也就没能完成清除明朝边塞的困扰。
然后在明朝几代帝王接力下,大明的防线终于缩到了国门。
“他们敢!”朱棣怒目圆瞪。
夏之白摇头,平静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若是殿下面对那种局面,也会这么做,因为北方养不起这么多卫所,越到后面,朝廷供养这些卫所投入的钱粮就越多,最终多到朝廷承担不起,只能放弃。”
“开中法殿下应该知道。”
“是朝廷以盐、茶为中介,召募商人输纳军粮、马匹等物资。”
“为什么朝廷要实行开中法?”
“就是因为朝廷自身没办法供应上,不得不借助商贾的力量,即便如此,在辽东、宣大、甘肃等地,依旧不时会出现食盐粮食短缺的问题。”
“归根到底是北方经济不振,商贾这长途运输下来,入不敷出,因而不愿去运送。”
“但在座的每一人都清楚。”
“北方战事没停。”
“如今只不过是在休战调整。”
“一旦战事开启,北方的男丁会进一步减少,北方的生产情况会进一步恶化。”
“到那时北方只能靠朝廷来供养。”
“商人是逐利的。”
“如今北方没有战事,商人还有利可图,随着北方人口青壮减少,他们从北方收到的粮米会越来越少,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从更远的地方运送粮食,才能换取到如今的盐引。”
“当付出的成本越来越高时,商人也会开始权衡利弊。”
“最终他们会放弃。”
“另外。”
“当在北方百姓身上无利可图时,这些商贾便会铤而走险,将目光投向蒙古人,去跟蒙古人做交易,蒙古缺粮食、盐、茶,而这些商贾都能弄到的,暗中贩售下来,他们从中的获利,远比遵从朝廷吩咐来得多。”
“这些都是可预见的。”
朱棣的脸彻底黑了,双拳更是攥的咯吱响。
姚广孝等人也铁青着脸。
他们清楚。
夏之白说的这些极可能发生。
北方生产力的确太低了,因为战乱人口的流失,也意味着注定恢复缓慢。
要是朝廷的北伐不能立竿见影,将极大的拖垮北方的生计,那时,北方很多卫所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朝堂又没有多少北方出身的官员,陆续舍弃一些偏远卫所,也是可预见的了。
一步舍,步步舍。
最终只怕真要划江而治了。
夏之白沉声道:“这就是我要掌控北方商业的理由。”
“靠着朝廷的力量,加快北方的恢复,提振北方的经济,让北方再次强大。”
“同时严控商贾资敌卖国的情况。”
“大好山河,寸土不让。”
“要学会防微杜渐,更要防患于未然。”
“这就是我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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