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夏之白说的,这一切本可以做的更好,谋而后动,将北元大军的一举一动,提早就预想到,而后再步步为营,这岂不比临场指挥打的更酣畅淋漓,也赢得更干净利落?
只是这又该怎么做呢?
朱棣一手托着下巴,在脑海慢慢沉思着。
另一边。
姚广孝跟袁珙也未入眠。
两人坐在月下的一间小院中,院中有着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一壶茶水。
姚广孝给两人一人沏了一杯茶。
袁珙微微致意,端起茶杯,小口的抿了一下,淡淡道:“你早年曾游览嵩山寺,当时我面过你的相,还说你是个奇特的僧人,眼眶近似三角形,如同病虎一般,天性叛逆,嗜好杀戮,或会成为元朝刘秉忠一样的人。”
“你果然是不甘沉寂了。”
姚广孝大笑道:“廷玉兄言重了。”
“我道衍早年行走天下,便立下了志向,想辅佐一位盖世帝王。”
“我又何曾没想过辅佐当今陛下?”
“但奈何当今陛下并不看重,当年甚至不愿授予我僧官之职,只愿赏赐最低等的僧衣,我姚广孝一身经世之学,又岂能甘愿被埋没,这才主动投靠了燕王,想在燕王麾下做出一番功业。”
“也不枉这一生所学。”
“何况你又真的甘于沉寂?”
“你若是真的甘于沉寂,也不会因一封书函,就急忙来到北平了。”
袁珙沉默。
他轻叹道:“燕王的确有帝王之姿,不过燕王更偏向武功,这样一位‘马上’帝王,对天下未必是好事,当今陛下本就是龙虎之姿,再出一位虎狼之姿,对天下的伤害太大了。”
姚广孝端着茶碗,笑着饮了一口,笑眯眯道:“所以我才向燕王举荐了你。”
袁珙摇头:“我不会在北平待太久的。”
“我在相师中名声太大,我前来北平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会落入到朝堂里,我若是继续久留,只怕燕王会坐立不安了。”
姚广孝蹙眉。
但沉思一下后,也是点了点头。
随即,袁珙说的话,却让姚广孝脸色大变。
袁珙道:“我准备跟夏之白一同离开。”
姚广孝眉头一皱,不解道:“这夏之白真就值得你这么看重?他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就因为他知道民间疾苦?心中也的确念着百姓?这恐也不足够吧。”
袁珙摇头,迟疑了一下,不确定道:“我也不知。”
“在我看来,这个夏之白很神秘,让人看不穿,尤其他的双眸,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跟深邃,还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智慧,这种面相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今日说的‘望帝’绝非虚言。”
“他真有称帝的机会。”
“至少曾被作为‘帝王’的接班人培养过,只不过不知为何,他自己放弃了,而且放弃的极为彻底,直接转化为了‘啼血杜鹃’了,这种有大毅力大魄力大恒心的人,不是我能轻易看透的。”
“但也只有这种人是最可能成功的。”
“他悍不畏死!”
“心中有着自己的理想跟志向。”
“虽千万人,亦往矣。”
“跟这种人同行,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而且我也想看看,他这‘啼血杜鹃’,究竟能为天下做那些事,又能做到哪些,亦或者还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做出那些惊世之举,又能将天下变成什么样子,这岂不比过去的坐井谈天阔好太多?”
袁珙一脸笑容,神色十分放松。
他已打定了主意。
姚广孝深深的看了袁珙几眼,自然看得出袁珙并非说笑,而是说的心里话。
也的确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凝声道:“你既然已做好了决定,我也就不劝了。”
“只是相识一场,我得提醒你,这个夏之白是个刺头,从他去应天府开始,就没少惹得其他人不满,甚至多次差点为陛下杀了,你若是跟着夏之白,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受到牵连,落得人头落地。”
“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他就是一放浪形骸之徒。”
“若非殿下这段时间战战兢兢,唯恐北平再出点什么事,彻底惹怒到陛下,不然以殿下过去的暴脾气,早就将夏之白轰走了,或者找人暴打一顿了,岂会容他在军营这么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