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两法几乎锁住地方官吏,不仅仅是贪官污吏,那些清明的官吏也会因为考成法的严苛而激烈。如果要实行,也只试着先实行一条鞭法。”
吏部郎中裴遵庆也出来劝说李瑄。
同时,张镐、颜真卿、杜甫等,也认为有不妥之处。
李瑄很欣慰有这么多人指出错误。
这几年来,他苦心营造的局势,都在为他今后所铺垫。
随着执宰的时间变长,他不再感情用事。
当所有官吏望向李瑄的时候,李瑄沉默片刻,才娓娓说道:“天下郡县百姓皆知长安繁华,然举头见日,不见长安。”
“我也知道现在颁布新法,时机不成熟。但一个宰相能执政几年?除我以外,接下来的宰相,还会实行我的新法吗?我觉得一定不会。”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趁为相的时间,将新法描绘,试着实行一下?”
“纵千万人吾往矣,当年我率领丰安军,被突厥五万骑兵包围在土丘上,日夜围攻,突厥却不曾战胜我。谁能料到那样的胜利呢?”
“诸位觉得我可以等一等,但我认为我不能等。如果事不可控,我不过是贬到边疆,重新骑上战马,拿起马槊罢了。重新来过,我一定还会如此,上不愧苍天,下不愧黎庶。”
“我曾说过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是在追求道义啊,我很渺小,但我敢向苍天伸出拳头。”
“比起芸芸众生,宰相、天水郡王、吏部尚书,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瑄的话除了表达为天下百姓以外,还在说明他不可能一直是宰相。
在场的官吏很容易联想到,李瑄指的是李隆基百年之后,太子登基。
想成这一点后,他们就有点理解李瑄为何急于颁布新法了。
因为李瑄怕将来没有机会!
经过这么一说,连李岘都不再说话。
但他觉得不对劲。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以前一直认为李瑄稳扎稳打,现在却将自己置身于不利。
他相信以李瑄的智慧,会有更好的策略。
是以,李岘也陷入迷茫之中。
只有李瑄的岳父裴泛欲哭无泪。
为啥这么着急搞这些呢!当初就应该听他的,用鱼肠剑给李亨上一课。
李瑄的操作,让懂得和不懂的,都懵逼了。
“请诸位支持我,让此二法能顺利实施。”
李瑄最终又动情地向众人说道。
“想成为官吏的士人如过江之鲫,我认为杀鸡儆猴后,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不在话下……”
正式成为大理寺卿杨璹无条件支持李瑄。
“我支持相公,法令实施后,天下繁盛。以我性命换法,亦心甘情愿。”
赵奉章自是支持李瑄。
“做任何事情,都有困难,只是分大小罢了。”
杨慎矜同意一条鞭法和考成法。
接下来,韦见素也同意。
“必跟随李相澄清天下……”
有这些三品大臣支持,其他无条件支持李瑄的臣子就更多了。
他们看到困难,但更愿意相信李瑄能带着他们克服困难。
李岘、路嗣恭、裴遵庆等,心中也被感染,他们看梨花落在李瑄肩头,产生期望。
或许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会如常平新法一样顺利呢!
不论怎么样,在朝会上李瑄会鼎力支持。
变革派官吏离开李瑄的府邸后,已经是日落。
李瑄不顾宵禁,乘车前往裴宽的府邸。
告诉裴宽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事宜后,裴宽有和李岘一样的顾虑。
李瑄向裴宽担保,只需要裴宽的支持,其他事情李瑄,哪怕是罢相,他一力承担。
裴宽最终同意!
如考成法这种,考核官吏,为民得利。
李瑄肯定不需要真正实施,但必然要让天下百姓知晓,这是被誉为‘小相公’的李瑄所为。
今年春天的时候,李瑄以使职繁多为由,卸任常平新兵指挥使,推荐廖峥嵘接替。
除了朝廷的文书,常平新兵更能将此事传到乡里。
翌日,兴庆殿,朝会。
隔了五日,李隆基终于通知文武百官上朝。
由于些许大事,此次朝会李隆基没有像之前那么慵懒。
此时此刻,坐在文官首位的李林甫一脸老态,虽戴着官帽,但能看到他两鬓皆是白发。
任谁都能看出李林甫风烛残年。
他自年入花甲后,一直饱受李瑄打击。
去年还得了一场大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李瑄还感慨过,李林甫本来还能活了两年,现在看样子不一定活到历史上上的岁数。
李林甫此时已经心灰意冷,李瑄稳如老狗,让他根本没机会再对付李瑄。
而他在恍惚间,似乎经常梦到生命的尽头。
明面上是李林甫主持朝会,实际上许多日常政务和地方事宜都是李瑄来决断。
天平倾斜后,现在李瑄处理的事情,连保守派都懒得去反驳。
“启奏陛下,当今地方官吏敷衍、贪腐严重……在税务上,租庸调紊乱,已经不适合朝廷,当颁布新的税法……臣思索考成法整顿风气,一条鞭法为新税法,望陛下同意……”
日常事务处理完毕后,李瑄按照惯例,将昨日的文书,重新呈给李隆基。
高力士接过文书后,李隆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然后由高力士念给朝堂的文武大臣。
文武大臣得知李瑄要颁布新法,侧耳倾听。
但得知新法的内容后,脸色愈发精彩……
李瑄这是变着法整地方官吏。
虽然利国利民,然组成天下的是士,而非民。
李林甫枯瘦的身体突然一抖,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
“一条鞭法欲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等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绢钱,按亩折算缴纳。考成法能督促官吏恪尽职守,众卿对此有何看法?”
高力士念完以后,李隆基开口向文武大臣问道。
“启奏陛下,如今官员办事拖沓,政务堆积,考成法能明确职责,督促官员按时完成任务,于国于民皆有益处。而一条鞭法的税务改革也势在必行,抛除苛捐杂税,不仅减少贪腐,还会对国家有利。”
礼部尚书韦见素在李瑄的示意下,出列赞成,并说出理由。
正三品的官吏,话语很有份量。
“卿所言与朕一样。”
李隆基认同韦见素的话。
“启奏陛下,臣对此有所担忧。不论是考成法,还是一条鞭法,但操作起来恐过于严苛,易使官员为完成任务而急于求成,忽视郡县百姓,灾祸横生。”
中书侍郎宋浑出列拱手道。
此法令将损害的利益太多,宋浑是李林甫的亲信,他本很少站出来,现在他不得不辩解。
他还是老一套说辞,明明是于国民有利的策令,却用“人心”去质疑。
而对于宋浑的话,李隆基没有回复,显然想让李瑄开口。
“如果是宋太尉在此,一定会毫不犹豫同意新法,因为宋太尉问心无愧。”
李瑄面对宋浑,答非所问。
宋浑的父亲是与姚崇并称的宋璟。
李瑄知道宋浑敛财众多,在历史上是巨贪。
只是现在他收敛许多,李瑄没有找到把柄问罪他。
“家父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同意。”
宋浑有些不自然,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之前宋侍郎说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会使官吏急于求成。但是在颁布常平新法的时候,许多文武大臣也这么说,现在常平新法良好运行,那些阻挠新法的郡守、县令都已被处死,而阻挠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官吏,也会如此!”
李瑄刚才提起宋璟是先声夺人,现在则正言正色地厉声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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