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铁盒子里的最后一块长白糕吃完,她拍了拍手上的白糖霜,难得生出些上进心,决定尽快找个班上!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叶满枝立即动员全家人帮她留意招工信息。
还特意跑了一趟大姐夫的单位,请姐夫也帮帮忙。
然而,大多数单位在中学毕业前就组织完招工考试了。
零星有几个用人单位,要么离家太远,要么只招男同志,她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却始终没个结果。
“亲家,我这个侄子真是没得挑,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以后的家业还不全是他的!”
叶满枝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徐大娘略有些夸张的炫耀。
自从被代办了裁缝店营业证,徐大娘已经单方面与叶家绝交好几个月了,这会儿却坐在她家客厅里口沫横飞 ,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常月娥没听到开门声,冷淡打断滔滔不绝的徐大娘,“我们不打算让孩子太早嫁人,这事你就别再提了。”
“十八不早了!过了这个村,以后可未必能找得到这么好条件的人家!”徐大娘神色倨傲,话里带着明显轻视。
常月娥则态度明确地再次婉拒。
她见过徐大娘的那个侄子,高小毕业,尖嘴猴腮,上头还有五个姐姐。
单独拎出任何一条她都不满意,何况对方把三条都占齐了。
老四媳妇却拉住她,小声劝道:“妈,亲家大娘来帮忙做媒也是好意,要不咱再听大娘说说具体情况?小妹早晚要嫁人,多一个人选也能多一个选择呀!”
沈亮妹这会儿真是巴不得小姑子赶紧嫁人。
叶家最大的两个女儿满金、满玉,以及儿子满堂、满桂,都已经成家了。
她男人叶满桂算是四人里最没本事的。
读书少又没个正经工作,自打一家人搬进楼房以后,他们两口子就凑合在这间小客厅里。
晚上把木板搭在四把椅子上,勉强拼出一张床,白天再把木板拆了,方便其他人在客厅活动。
每天拼床拆床,循环往复,连儿子都不能自己带,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原本小姑子独占一间房,她虽有嫉妒,却从没说过什么,毕竟小姑子以后要嫁进副厂长家,她还指望对方能帮叶满桂介绍个体面工作。
可这小姑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前阵子非要闹着跟周家退亲。
不但毁了一桩好亲事,还弄丢了她求也求不来的好工作。
事已至此,沈亮妹也不想再忍了,她和男人连房间要如何布置都畅想好了,只等小姑子尽快腾地方嫁人。
这种退了婚的姑娘,其实更好找婆家,条件太好的男人不好找,但次一等的一抓一大把。
就比如面前徐大娘的侄子。
徐大娘见叶家有人声援自己,立即又来了底气,挺直后背,端起了架子。
“亲家,我知道你是咋想的。你家老幺读过书有文化,长得也还行,你们一门心思想给她找个高门大户。她要是没有指腹为婚这档子事,你们家心气高一点,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她毕竟是退过亲的丫头,放在旧社会那是要被送去庵堂的,现在有人肯来提亲,你们也别太挑了!”
“你还想把我姑娘送到庵堂里去?”
常月娥登时大怒,抄起手边的炕扫帚就要将人撵出去。
犯错的是老周家,不要脸的也是他老周家,结果那个周牧屁事没有,她闺女反而要接受外人的指点和审判!
常月娥越想火气越旺,不顾儿媳妇的劝阻,气恼地将人往外赶。
推推搡搡来到门口时,忽听小闺女声音清脆地问:“大娘,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您怎么还惦记旧社会呢?旧社会有什么好啊,竟然这么招人惦记!”
徐大娘被推得踉跄,扶着门框啐道:“谁惦记旧社会了!你少歪曲我的意思!”
要不是侄儿跑来求她做媒,她才不想让这种伶牙俐齿的丫头进门。
“既然如此,您就多说说新社会该说的话!离婚的夫妻您都见过,我这退了婚的丫头算什么呀!否则您也不会巴巴跑来我家说亲了!”
徐大娘瞧着不靠谱,其实还算有分寸,她是来替侄子说媒的,当然不能真把对方惹毛了。
嘴上厉害几句,出了那口积攒多时的恶气,也就偃旗息鼓了。
“我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吧?我那大侄子人特别好,有正式工作,不嫌你退过婚又没个单位。不过,这事我就不跟你一个姑娘家多说了,还是得我们大人之间商量。”
见她一派胸有成竹,叶满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用略带犹疑的口吻问:“大娘,您来我家保媒的事,您家徐小胜知道吗?”
徐大娘神色莫名,“我跟他讲这个做什么?”
“哎——”
叶满枝做作地抬手理了理额发,又扭扭捏捏地把交握的手指扭成麻花……
将她能想到的所有害羞情态通通做了一遍。
这才垂着脑袋,用蜜蜂嗡嗡的声音道:“前阵子徐小胜还说想跟我谈对象呢,不过我没答应。他要是知道您把他表哥介绍给我,那得多伤心啊!”
“……”徐大娘瞪眼说,“怎么可能!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