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空躺在副驾驶座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刚结束今日的修行,这几天姬求峰的要求节节拔高,修行时间从刚从沼地回来的两小时暴涨到四小时,除了每日惯例的对打就是往死里练那抽筋似的架势,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人形海绵,每天都不停往外榨水榨到干为止。
好在他总算差不多学会了,不然再这么下去非得请一周事假不可。
“楚哥,要不今儿先歇歇?”开车的吕兴小心翼翼地说,“我看您现在不适合上班。”
“开你的车……我好得很……”楚衡空气若游丝。吕兴用舌头发出几声怪音,将越野车停在路边。阴沉的天色下,16层的邦兴大厦像一座灰色的墓碑。
楚衡空拿热毛巾擦了把脸,披上绿大衣后下车,吕兴赶紧熄火跟在他后面。他们轻车熟路地走去熟悉的房门前,敲门后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开门的中年男人轮番握手,满是感激。
“楚探长!吕警官!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海恩激动地说。
这个曾经邋遢不堪的男人此刻仪容规整,衣冠整洁,连身板都显得壮实了些许,与从前相比简直焕然一新。女儿失而复得一事对海恩造成了太大的刺激,让他的生活面貌彻底改变了。蒂娜乖巧地飘来向两人打招呼,手里还捧着本故事书,唯有那条小狗见楚衡空一来就缩去墙角,显然对他有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藏什么?不咬人就不打你。”楚衡空笑。他发现大厅地板上放着两个哑铃,问道:“海恩先生最近在健身?”
“是的,是的。”海恩连连点头,“我觉得男人还是需要……有一点肌肉!这样万一遇到事情,也可以保护家人……虽然我女儿也不需要我保护……”
蒂娜小声笑着,楚衡空也笑。“有心就很好。”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吕兴充当起嘘寒问暖的副手角色,替他问着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海恩则有点惶恐地一一回答着。最近身体感觉怎样啊……封印了两个月有没有体感异常啊……邻里邻居相处都还好吗……
这就像一個惯例的问卷调查,一方面确认蒂娜的存在不对周围人造成妨碍,一方面也是给父女俩吃定心丸,表明探长一直都有关照,不需要担心被恶徒侵扰。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差不多该到说再见的时候,吕兴按照惯例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啊?”
“有的。”蒂娜说,“我有事情想和探长说。”
吕兴一愣,与楚衡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吕叔叔先出门抽根烟。”楚衡空等到吕兴走了,示意两人放松,他注意到海恩的脸色有些不安。
“楚探长,我知道我们家真的没资格再麻烦您,但是……”海恩吞吞吐吐,“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您知情……只是……出于私心……”
“别在意。”楚衡空鼓励他们,“尽管说。”
然后蒂娜用稚嫩的声音说着,说起自己在楼下一家人有个很要好的玩伴,说起那玩伴和自己很相似的家庭,很努力又赚不到太多钱的父亲,被蒙骗着去了俱乐部的母亲……他们家的小孩长得很漂亮,父母一直都希望孩子能够健康成长,以后当个老师或医生……然后有一天母亲在自己的家里崩溃痛哭,因为她的孩子就要被带走了,那会是永远回不来的地方。
海恩很惶恐,他觉得自己太给探长添麻烦,但那点可怜的同理心又让他没法坐视不理。他偷看楚衡空的表情,发现探长静静听着,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露。不知怎得海恩觉得身上发凉。
“什么时候的事?”楚衡空问。
“是前天上午,领她女儿的人还没来。”蒂娜说,“我不敢直接跟你讲,我觉得让爸爸主动去找你,肯定被他们发现。”
“做得对。”楚衡空将一颗黄水晶塞到蒂娜手里,那是之前去沼地时远距离通讯的遗物,“你能把这颗水晶带到楼下吗?”
蒂娜点头。
“等我走之后,把它交给楼下的阿姨。告诉她楚探长知道这件事了,让她不要担心。”楚衡空蹲下身来,摸摸蒂娜的小脑袋,挤出一个对他而言显得太纯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