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周知意闭上眼睛,却是没有就这么睡过去,而是……努力回想难过的事情,然后开始哭。
想自己的郁郁不得志、想现代的爸妈……
无声的掉了会儿眼泪后,她这才不怎么踏实的睡着了。
——
昨夜的大雨仿佛将天空洗得更加明净,晨光熹微,仍矜矜业业在铁轨上行驶的绿皮火车内慢慢恢复喧嚣,浅眠的周知意自然被各处人们弄出的响动吵醒。
周知意从空隙里钻出来,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见有人从车厢前面的厕所里出来,她立刻自然的大步走过去。
一厕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周知意松了口气,成了。
睡前哭过的双眼从原本的双眼皮肿成单眼皮,看着眼睛都小了一圈。
周知意抓紧时间,她将原本的两个麻花辫拆开,两侧固定头发的小发卡也都取下来,一头黑色如海藻般的长发打着弯左右垂在纤细的肩膀上。
把拆下来的皮筋扎住一侧头发的发尾,再捏着发尾向内卷塞进头发里,用小发卡固定住,右边也是重复操作,不过短短几瞬,镜子里的长发女孩就变成了短发女郎,微卷的头发还增添了几分时髦感。
衣服实在是没办法换了,周知意昨晚找东西的时候就研究过,这身灰色薄棉夹袄内里拼的是一块已经洗得掉色的青色花布,翻过来外穿实在不像样子,周知意只能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将领子翻得更大,做出翻领的样子,露出里面的藏青色毛衣。
这毛衣还是原身大哥周宇伟穿下来的,穷人家的孩子老二接着穿老大的衣服是常事。小姑娘不怎么喜欢这个颜色,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她把毛衣领子折了又折,再用扣子扣到最顶端的薄棉夹袄牢牢遮住,护住自己最后的自尊。
周知意把原本充当腰带系在裤子上的红格子布条解下来,她穿的这条黑色的确良长裤显然也不是自己的,裤腰肥得能再塞下两个拳头。
将裤子侧面的扣子绕过相邻的裤襻再重新扣好,解决裤腰不合身的问题,周知意把腾出的布条绕在高领毛衣外,纤细的手指灵活的用丝巾的系法打了个单边蝴蝶结,原本违和的男性化服装仿佛点睛一笔,顿时气质扭转成女性化的娇俏。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知意长出了一口气,她已经尽力将自己换了个样子了。
再加上内里芯子二十三岁灵魂改变气质,再走出厕所时,这具才十八岁的身体仿佛褪去了稚气,宛若成熟的年轻女郎,神态自若的向外走去。
悬挂在车厢最前端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已经快到六点半了,准备在静海市下车的乘客已经陆陆续续清点好行囊,甚至有人迫不及待的早早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了,只等到站车厢门一开就拎着行李冲出去。
周峰看着两个麻布包,神情有些焦躁,不时看一眼车厢内的钟表。
他本以为周知意是早上醒来去厕所了,可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丫头回来,就算是拉肚子也不至于去了这么长时间,眼看越发接近下车时间,周峰的心一点点下坠,沉着脸拎起两个大包站起身就走。
也不知道这臭丫头是发现了什么,明明前一天还看着傻乎乎的模样,难道说过去那副好骗的模样都是她装出来的?
周峰抛开这些胡思乱想,不管怎样,现在先是找到这丫头最要紧,发廊的李老板需要年轻漂亮的女孩招揽生意,他特意打长途电话和对方说了自己这个长相标致的侄女,李老板可是答应给他六十块的介绍费,都相当于他在窑厂搬两个月土赚的钱了。
不同的车厢里,江遇醒了之后就坐在座位上一直没动,临近下车站,车厢内就会变得骚乱,总有人会浑水摸鱼,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看好自己的行李,虽然也不值几个钱,但对他来说不丢总比丢了好。
黑眸暗含警惕的扫过车厢内来来回回走过的人,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人后,江遇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虽然不是特意去记住什么,但目光一扫而过的漂亮脸庞确实比其他人更能留下一丝印象,江遇记得这姑娘刚刚还不是这副打扮,他甚至有些疑惑这是不是另一个人,可仔细看那张脸又还是印象中早上走过他身旁过道的女孩。再看,衣服其实也没变,只是敞开了领口、脖子上多加了根好看的布巾。
江遇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她脸侧的短发,向来平淡的心湖里宛若被丢下一粒石子,荡起微微波澜,内心萦绕起几分趣味和好奇,他眼睫微垂,掩住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