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布扎也跟着行礼。
李百药等众多官吏没有好气地黑着脸坐在两侧。
“说说吧,松州一战兵败,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闻言,禄东赞道:“太子要折辱我吗?”
李百药拍案道:“禄东赞!你是阶下囚,你胆敢问太子!”
正值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本该是男人正值壮年的年纪,松州一战败了,他被押送到长安,好似在朝夕之间老了十岁,散乱的鬓发已有了缕缕白丝,就连长出来的胡子都是泛白的。
他行礼道:“唐军是怎么绕过松州从后方突袭的?”
李承乾反问道:“押送你来的将领没说吗?”
禄东赞缓缓摇头。
“其实从河西走廊南下青海,有一条小道,那条小道可以途经松州进入吐蕃的腹地。”
禄东赞立在原地,蹙眉不语。
“这还要多亏孤的弟弟,青雀派人查探过松州的地形用于编撰括地志。”
李承乾接着道:“你说过吐蕃人是信仰智慧的,我们唐人亦是用智慧取胜,现在你可服气?”
禄东赞用吐蕃人的礼仪,行礼道:“自大永远是可怕的敌人。”
“是呀,孤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太子殿下说,大唐远没有这么强大,大唐远没有这么富裕。”
太子与吐蕃的谈话,在座的官吏纷纷记录着,书写完一篇便让人拿出去,呈给陛下。
随着太子的讲述,这些官吏手中的笔没停,继续书写着。
“现在孤依旧是如此认为的,大唐远没有这么强大,也不富裕。”
“就算唐人拿下了吐谷浑,拿下了高昌,如今太子殿下也如此认为吗?”
李承乾看向一旁的桑布扎,道:“你们的使者说过,人生就是一张美丽的羊皮,只可惜羊皮上长满了许多虱子,不过孤并不认同这话,人生应该是一匹美丽的布绢,后来这匹布绢有了破碎,那我们就在其上缝补,用五彩斑斓的颜色,在它上面缝上一朵朵的花卉。”
“我们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缝缝补补的,即便是多了缝一些不好看的痕迹,可它依旧是我们的人生,我们需要直面它不好看的一部分,也要欣赏它美丽的一部分。”
一旁的官吏舞动着手中的毛笔,悉数记下这些话语。
“大唐是从战乱走出来的,因此我们深知如今的安宁来之不易,大唐也是从灾害中走出来的,因此孤不觉得现在我们可以自大的认为一场大水,一场干旱不足为奇。”
“大唐不够强大,至少大唐还有很多人在为温饱发愁,你说的强大只不过是你现在看到的,你没有看到我们为了社稷为之奋斗与努力时,点点滴滴都在弥补战乱与灾害留下的伤疤。”
李承乾直视着对方,道:“所以我们不敢自大,也不该自大。”
禄东赞又行礼道:“殿下为何会这么想。”
“都说东宫太子久居深宫,其实孤经常会出去看看,看看我们的臣民,看看他们的生活,他们生活中的烦恼,就是孤听到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们警醒,让我们谦虚与敬畏。”
又有官吏书写好一段话,让一旁的太监去呈给陛下。
禄东赞失落道:“很可惜,吐蕃没有这么多故事。”
桑巴布几次想要开口反问,可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那你们为何不听听唐人的故事,如果你们愿意,孤可以将许多的故事传播到吐蕃。”
禄东赞的额头流下一些汗水,他忽然俯首拜倒,“外臣,感谢当初太子殿下送给外臣的肥皂。”
李承乾抬首看着拜倒在地的禄东赞。
在李百药看来,吐蕃大相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懊悔,还有自责与愧疚。
更多的应该是愧疚,他对吐蕃臣民的愧疚,这些愧疚与自责让他跪在地上还有些颤抖。
尽管他极力在压制,可他身体的反应已出卖了他脸上的镇定。
李承乾扶着一侧的太阳穴,道:“你不用行此大礼,如果你要请罪,等你去见了父皇之后,再行礼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