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声音并不大。
天地间又是寒风呼啸。
但短短几个字,就如雷鸣在众人耳边响彻。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两千年来,早已经深深刻入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他们虽落草为寇,但谁不曾做过金鼓连天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握刀提枪,陷阵厮杀的景象?
尤其。
此刻风声如诉。
雪花笼罩下的嘉峪关,墙上痕迹斑驳,隐隐还能看出是刀锋以及箭弩划过。
仿佛千年前的霍字旗骠骑军,重新出现在了这道狭长的山谷间。
陈玉楼抬头望向城门之上。
他曾在书上看过它的图片。
比起眼前这座古城更为雄奇辽阔,但却少了几分肃杀和血腥。
毕竟重新修缮过。
哪有原本样子的气势?
见众人矗立在风雪中沉默不语,任由刀割般的寒风刮过。
回过神来的杨方,不禁讪讪的搓了搓手,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感慨,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
“那个,陈掌柜,是不是先进城?”
“好。”
陈玉楼从城头上收回目光。
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几天前从张掖城出发,水粮都已经告罄。
再加上越是往西,天气便越发寒冷,眼下都已经飘了雪子,可想而知,等过了玉门关,怕是就要彻底进入寒冬了。
进城补给势在必行。
“走!”
招呼了声。
陈玉楼一拍马背,骑马缓缓朝城内走去。
作为天下第一雄关,此时的嘉峪关,并未受到战祸侵袭。
因为地处河西走廊的咽喉上,是连接西域诸国的必经之路,一直是丝绸之路的要塞。
两千年下来,嘉峪关早已不是一座关城那么简单。
军户后代在此扎根生息,来往行商歇脚落户。
从而衍生出一座繁盛大城。
光是茶肆、酒楼、铺户就有上千家。
晚清时,嘉峪关更是成为西域诸国与内地的通商口岸。
所以即便过去百十年,城门外络绎不绝的行商中,丝毫不缺乏中亚或者俄国面孔。
也因如此,所以他们一行队伍出现在城外时,并未如来时路上那般引起轰动,只是再稀疏平常不过。
甚至因为站在城外拦住了路,从而招来许多不满声。
毕竟,敢从这条路上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是狠人?
随身背枪带刀才是常态。
不狠别说货物,连命都保不住。
嘉峪关城和张掖古城相隔数百里,无论地势还是民风都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嘉峪关属于无人管辖地带。
城门大开,无人看守。
这也是他们这一路上过城,头一次没有查看路引,以及被索要过路钱。
见惯了这世道污浊,突然如此,相反有些不太适应。
陈玉楼骑马穿过门楼。
一入城中。
喧闹感便扑面而来,城中行人无数,摩肩接踵,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举目望去,城中各色面孔皆有,原本在江湖行走还略过显眼的鹧鸪哨师兄妹三人,到了此处,反而并不稀奇。
因为扎格拉玛一脉。
世代都不与外族通婚。
所以血脉一直保存的极为完好。
即便是最为接近汉人女子的花灵,也是鼻梁高挺,瞳孔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泽,肌肤更是白皙如雪。
更别说老洋人。
颧骨高耸,眉眼深邃,一头长发卷起。
此刻穿着一身道袍,行走在无数中亚人身影当中,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频频引来那些人惊奇错愕的目光。
似乎从未见过如此打扮。
“拐子,去找出酒楼,让弟兄们先吃顿热乎饭,然后再准备补给的事。”
陈玉楼目光扫过街道两侧。
到处都是茶肆酒楼。
就连路边也被各种摊铺占据。
随意看了看,除了内陆的茶叶、瓷器、丝绵以及药材,还有南疆和田玉、牛羊骆驼以及中亚各国的宝石、香料、玻璃、银器。
放在湘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东西。
花灵和红姑娘两个女孩子眸光闪烁,尤其是那些带着西域特色的饰物和胭脂妆粉,更是让两人心动不已。
见此情形。
陈玉楼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日去滇南路上。
经过阿迷州时的一幕。
干脆吩咐了一声花玛拐。
“是,掌柜的。”
花玛拐点点头,当即挑了两个伙计先行离去。
从陈家庄出发,这一路上他们几乎就没休息过,每日从早到晚都在赶路,歇息一晚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