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在此之前可从未表现出任何不对。
但……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本身就存疑,何况,行商和盗匪,就算遮掩的再好,动静之间流露出的气息也是截然不同。
还有。
今日返回。
队伍满载而归。
一路车马轴印,稍微看上一眼都知道不对。
并未前往中亚诸国,只是半道折返,结果人人脸上带喜,更是带回几十上百箱的货物。
这……能对劲?
或者说。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古城而去。
换讫的货物。
也从来就不是中亚的香料、皮毛和玻璃。
能想到这一步并不难。
但陈玉楼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兀托早就看出不对,为何还会允许乌娜带路,就不怕她一个姑娘家,混迹在自己这帮群盗之间,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看来族长早就猜到了陈某的身份?”
“猜到一些。”
兀托也不隐瞒。
“那乌娜……”
陈玉楼终于没有忍住,目光扫了眼正盯着屋内四周看的那道背影,低声问道。
“你是想说,为何我敢去赌?”
兀托抚须一笑。
陈玉楼点点头。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凶险,妖魔、阴鬼、邪物,却始终比不得人心之黑暗。
纵然妖魔食人。
但这世上又少了食人之人?
不说乱世里人竟相食,市井底层的小人物,什么时候不是盘中餐?
就算到了今日。
他们之间,也远远算不上如何亲近。
毕竟,加起来也就见了两次。
兀托又凭什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去赌人性?
“我们这一族,迁来鱼海子边没有五百年,也有三百年了,别以为只是占了一处无人荒地,为了这么一块落脚地,几百年里,不知多少人丢了命。”
“就是我执掌部族的这几十年里,都不知遭过多少次匪患,那些人什么手段,我很清楚。”
兀托慢悠悠的说着。
似乎在讲一段全不相关的事。
但陈玉楼听的却是无比认真。
“说实话,从你们出现在寨子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的来历。”
“身上的江湖气是遮不住的。”
听到这,陈玉楼不禁赧然一笑。
当日出发,他还特地选了些年轻人,其实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常年混迹在山中的老人,身上匪气太重。
甚至进寨子前,他也事先提醒过。
只能说,眼前这老人一双眼睛实在太过毒辣,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不过……”
兀托摆摆手,话锋一转。
“江湖气虽重,却没有太多煞气。”
“与那些大盗魔君完全不同。”
“当然。”说到这,兀托挑了挑眉,咧嘴一笑,“我也不敢就这么把乌娜托付给你们一行陌生人。”
“出发前,让阿枝牙占卜问过萨满。”
“这……”
听到最后那句话。
陈玉楼先是一怔,随即眼角不禁泛起一丝无奈。
他刚还在琢磨,兀托的底气从何而来,结果却是一副占卜。
不过嘛,对他们来说,这却似乎再正常不过。
“所以,陈兄弟落的哪一山?”
正沉吟间,兀托又开口道。
只是,听到这话,绕是鹧鸪哨,也是错愕无比的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有种强烈的不可思议。
落山?
这可是真正的江湖黑话。
此地远在西域腹地,处于南疆北疆分界,距离最近的嘉峪关,也有上千里。
他们实在想不通,兀托怎么会知道这些。
沉默了下。
陈玉楼尝试着抬了抬手。
“常胜山上有高楼,四方英雄到此来……”
听到这两句,兀托不由摇了摇头,“陈兄弟不必试探,我自小曾随族中长辈去过内地,最远也到过秦、陇之地。”
“不然,你以为我这汉话从何处学来?”
闻言。
陈玉楼这才明白过来。
甘陇、秦川之地,自古便是民风彪悍,大盗辈出,倒斗之人更是层出不穷。
也难怪他竟然知道山经切口,江湖黑话。
“原来如此。”
“还请族长勿怪,当日陈某初来乍到,不敢随意暴露身份,才假借行商贩夫之名行事。”
陈玉楼抱了抱拳,认真道。
“出门在外,多个心眼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