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四面八方又都是一片荒芜,住在这里瞧不见一点青山,也看不到半丝绿水,他们这些农户心情上哪能好去!
尤其是这老人运气不佳,被康王抓来的时候儿女在外面,没能一起来徐州城,现如今不知所踪,大概率是饿死了。
唯有他一个孙儿跟着一起来了这里,也在平房当中。
为了他的孙儿,他得多花些力气,顺着康王。
这样,他孙儿能活下来。
便是好的。
“老头!干什么呢?别在这愣着!赶紧干活啊!”
忽地从老人身边传来了一声令人不快的呵斥,老头缩着脑袋侧头看,才看到有个尖嘴的男人站在旁边,满身尖酸。
这是城里守着农户的,没什么官职,但却有一张好嘴,只要四周村子里谁没好好经营,他就会直接跑到城里面告状。
到时候来的可就是士兵了。
老人只能讪讪笑着,对他点头哈腰,便立刻弯下腰来继续干活,不敢有任何耽搁。
见他这样,这男人才骂骂咧咧的顺着村中小径走:“一天天给伱们惯的,康王殿下好心好意收留你们,给你们一口饭吃,还在这偷懒?把你们赶到外面去就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
老人心中升起些许怒火,却又马上压了下去,只能嘴角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确实,也只有这里能吃饱了。
正埋着头干活,忽地感觉远方好像吹来了阵清风,一瞬间老人感觉浑身上下都舒爽了不少。
又盯着地面,忽然发现刚种下去的种子竟已经发了芽,并且还在快速生长!
茫然抬头,草木重开,枯木逢春。
那满山的荒芜消失了,那满地的赤红不见了,远处早已干枯的河床上,滚滚水流自东而来,向西而去。
老人怔在了原地。
这是他记忆中的徐州。
是他活了五十年的徐州。
是那个生了他,养了他的徐州。
不是那个被弄的大荒,死人无数的徐州。
他心早已回到了远方自己的村子,那里有着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宅子,他命里的一切。
这就应当带着孙儿离开,从此不再来徐州城这鬼地方。
也似乎不止是他这么想,不远处有个独门独户,家里人几乎都死绝了的农户在看到徐州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之后,甚至都不种地了,放下锄头便往外跑。
而那尖嘴男人瞧见这一幕,直接大呼小叫了起来:“诶!你往哪跑!快回来!妈的!信不信老子叫兵去弄死……啊!”
话才刚说一半,男人后脑就忽然被一团黑影猛地一砸,当即就倒在了地面上,捂着脑袋惨叫。
而站在他背后的,正是另一边田地里面的几户农民!
“妈的。老子儿子都饿死嘞,要不是徐州外面活不了,嫩以为老子愿意在这干啊!”打人那农户双眸已经血红,“兄弟们!徐州不荒嘞!肯定是神仙看不惯那狗日的所作所为,特意弄了神通!咱们弄死这个逼崽子,拿着东西,赶紧走嘞!”
他高高扬起锄头,对准下面就砸,声声惨叫传来,也都围到了男人身边,拿着务农用的工具,泄愤一样。
老人没掺和这件事,他只是飞速到了自家被分配的小屋,背上了年幼的孙儿,从房中离开。
孙儿才刚睡醒,用稚嫩的声音问:
“爷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老人微微侧头,刚想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
只能从口中念出两个字来:
“回家。”
……
徐州城内,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却少见了不少耍把式卖艺的。
大部分街上走的人也都是掩着面快速从一间房子进入另一间房,行色匆匆,不想在街道上久留。
就算偶尔有几个在街道上走的,也都是迈着大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目的非常鲜明,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或者回了家之后,便再也不出门。
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前段时间铁骑败走归来,有些风声就从徐州城角落、胡同和巷口随波传递。
有人说是徐州内出来的一伙神仙,见不惯徐州变成这副模样,于是便下了方子,治一治徐州的病。
有人说是难民受不了苦,不知道从哪物色来了刀枪剑戟,自立为王,打算来袭杀康王。
还有人说外面那些人饿成了大魔,刀枪不入,只食血肉,要是进了城,会把所有人全杀了!
但不管是哪种传言,后果城里人都看到了。
康王手底下最威猛的铁骑被打了个稀巴烂。
便是三人成虎一般的起了风声,越吹越大。不光吹进了寻常百姓家,也吹进了康王府邸内。
康王在听到这事之后勃然大怒,当场就杀了一个送菜的小厮,举着带血的剑就让门客们赶紧想办法把这风声压下去。
“你们要是处理不了!那就把脑袋全都拴在你们自家马车后面,你们的马夫驾马拎着你们在城外溜一圈!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活!”
骂完人,康王便撤走了,门客们也是头疼。他们很清楚这事若是处理不当,那自己真会被吊在马车上活活勒死!
可又不晓得该编出怎样一副谎话来压住城中这些风言风语,冥思苦想好久,头发都快抓掉了。
不少跟着大师爷来的门客更是咬碎了牙,恨透了凭空出现的祸事和那怪诞村子。
可却是没办法,只能聚在一起开会,商讨应该怎么处理这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