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结结巴巴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眼前众人。
他们是这江湖当中有名的暗杀组织,唤作“取首”,行走在江湖甚至有去打油诗,乃是:“三更下帖,五更取首,代行五常,人间阎王”。
吹的厉害,他们实际上本事也确实不低,整个阁内一共有着四位先天高手,一位半步陆地神仙,放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请他们出一次手,那价钱可相当的高,千两雪花银那是打底,极品无价宝那是常态!
这次他们的这位雇主更是奇人,花了大价钱,请他们其中一位先天高手出手。
本来渔夫这个等级的人是没有资格知道雇佣者身份的,来他们阁中的雇主往往都不会亲自露面,都需要走非常复杂的流程,以确保自己身份不会败露。
然而那一天,那位雇主却亲自到了取首阁中。
便是那位花面郎君!
他亲自去找了阁主,同其饮酒作乐,欢快的闹了一晚上,又共同出城去,两人分别选了把好剑,将附近路过的几个打更人切死,把头摆在桌上,请他们喝酒。
直到白天,花面郎君送来了足足七大箱子银两,份量够重数量够多,阁主便直接让他们这群手下来出任务。
便是要杀左辰他们一行人!
可当时花面郎君明明说只有一个半先天,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骗人!
终于把事情讲完,渔夫便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头?”
彩衣侧目瞥了眼汤老,瞧见他面色青紫若猪肝。他整个人都呆站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在听到彩衣声音,汤老后知后觉得回过神来。
看了眼彩衣,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口,便打算拽着往外走。
“欸?老头?老头!你干什么呀?别拉我呀!”
彩衣甩了两下汤老的手,却发现汤老这次抓的非常紧,攥到掌心泛白。
抬头看汤老,却已经见他一双老脸满是苍白。
他回首,看着彩衣,嘴唇打颤,上下碰了好几次:
“彩衣,你不能去赌村,谁都能去赌村,就你不能去赌村。”
“为什么啊?”
彩衣最终还是用力,甩开了汤老的手:
“老头!伱话说的不清不楚,我怎么可能和你走?”
汤老盯着彩衣那执拗的面庞,终究还是猛地跺了两下脚,长长的叹了一声:
“那花面郎君,是你师兄!”
“啊?”
“…果然吗?”
“你猜到了?”
“你平常哪有这么矫情。”
早在刚进幽州碰到那三人组的时候,彩衣便感觉到了花面郎君满身的邪性,又发现对方使用的是耍把式的手段,心中便多少有些想法。
再看到汤老,瞧见他犹犹豫豫,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可她不明白,汤老那样好一个人,每日都教她应做些好事,态度温吞,虽说算不上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却也能说是个态度平和的小市民,为何会养出来那样一个邪性的玩意?
如鬼使神差一般,彩衣下意识用出了尚不熟练的观炁术,看向了汤老。
她能看到汤老身上是满身的浊气。
既有着作为敦厚好人应有的些许福缘,却也有着浓厚的、让人近乎睁不开眼的红色煞气。
这些色调混为一谈,厚重无比。
他三十五年的经历是色调丰满的油笔,在名为人生的纸上落下了浓厚的色彩。
汤老快走两步,双手摁到了彩衣的肩膀上:
“我那些年在乞儿帮做了很多畜牲事,你师兄就是在我手中一步一步长起来的,也变成了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行事喜怒无常,一切都以自己心头所好为主,就吃菜时若是顺心,便多赏店家几两银子,若是不顺心,就会直接拔剑把那一家人的心挖出来!活脱脱的杂种!
“等我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他已堕入下三道,若是恶鬼,走到了我看都看不到的地方。”
汤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了: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同他不欢而散,再也没和他相见。唯独只听得他练了一门邪功,唤作无常七心,可心生心,命养命,除非瞬间破去他全部七颗心脏,否则那魔头便不死不灭。仗着这门功夫,他更是肆意妄为,做了许多坏事。
“我当时离开你去徐州,就是察觉到徐州大荒背后有他的影子,结果我赶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一片大荒,别的什么都没了。”
彩衣能够感受到汤老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小了,直到最后,他甚至只是把双臂搭在彩衣的肩膀上,像是靠着彩衣的身体来支撑着自己。
“老头……”
“彩衣,别去。”汤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万分:“他知道你要来,他知道你是大姑奶奶。他雇佣这些人便是向你挑衅,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去了只会妄自送死。不要见他,听我的,赶紧和道长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向南走去,璇王的地界,她是最好的。”
彩衣看着汤老,嘴唇动了动。
她第一次在汤老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疲惫、畏惧,甚至还有些无助。
和彩衣印象里面那一个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候却总能站在她面前遮风挡雨的老头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