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民心惶惶,军心低落。
从城墙上到军营内,荆州士座们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城中仅存的粮草,已基本耗尽,士卒们的口粮不得不一减再减,已不足正常的三成。
为数不多的几十匹战马,也统统被宰杀充饥,却依旧是杯水车薪,填不饱士卒们越来越干瘪的肚子。
整座樊城,已笼罩于绝望的阴影之中。
府堂内。
刘琦枯坐于上位,身体的不适,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使他看起来倍加虚弱。
“我主承诺,只要大公子肯开城归降,我主念在同宗的份上,绝不会为难大公子。”
“这一万降军,大公子可挑选三千人,渡江回往襄阳。”
堂前的使者邓芝,高声将劝降条件道出,并将刘备的亲笔书信,献了出来。
刘琦打开书信,默默的凝视,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主知大公子你城中粮草已尽,军心士气已是跌落谷底,士卒们根本无心死战。”
“而黄祖龟缩于江夏,忌惮于孙策趁虚而入,已不可能发兵来救。”
“蔡瑁虽前去调江陵水军北上,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主只要一声令下,绝对有把握在江陵水军抵达前,将樊城踏平。”
“大公子应该看得出来,樊城易手已成定局。”
“若大公子战死在樊城,只怕蔡瑁之流,必会弹冠相庆,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劝说令尊立刘琮为储。”
“大公子应该不愿看到这一幕吧。”
邓芝语气平静的将樊城的绝境点破,最后一句话,则是不动声色,戳中了刘琦的痛处。
刘琦身形一震,拳头蓦然间一攥,眼中闪过一道不甘。
“他说的没错,死守樊城,只会是死路一条!”
“我为蔡氏那恶妇,还有她那几个兄弟,压制针对了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
“他们为的不就是毁了我,好拥立二弟为储嗣吗?”
“我若真死在了这里,岂不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只怕作梦都要笑醒!”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在樊城…”
刘琦拳头握到咔咔作响,额头青筋微微抽动,眼珠渐渐充血。
权衡良久后。
刘琦长吐一口气,无奈叹道:
“我知刘玄德乃君子,必会信守承诺,你回复刘玄德,这樊城我给他便是。”
邓芝暗松一口气,当即带着刘琦的答复,离城而去。
他前脚刚走。
王威便一跃而起,急问道:
“大公子,你当真要降那刘备不成?”
刘琦叹息一声,苦着脸反问道:
“王将军,伱乃我荆州宿将,论守城之能,你远胜于我。”
“以你的判断,樊城到了这般绝境,还能守得住吗?”
王威一凛,满脸的焦急,霎时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内部粮草已近,外面援军迟迟未到,莫说是他,就算韩信在此怕也无力回天。
沉默片刻后,王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压低声音道:
“大公子,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有些残忍,却能让我们再支撑几日。”
刘琦神色一震,抬头看向王威。
“樊城之中,还有数千百姓,家中必有存粮。”
“倘若将这些存粮收上来,或许还能再坚持十余日,支撑到蔡瑁率江陵水军赶来。”
王威道出了计策,却又叹道:
“只是此计,多少对百姓有些残忍,士卒们的肚子是勉强填饱了,百姓们怕就要饿——”
“死”字他没有说出口,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刘琦略一权衡后,却摇了摇头:
“就算强征这些粮草,能勉强多撑几日,谁能保证就能撑到蔡瑁来援?”
“到时候樊城依旧不保,我不光害死了一万将士,还拖累城中数千百姓为我陪葬!”
“罢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了。”
刘琦否定了王威所说。
王威吐了口气,苦叹道:
“末将也知道,大公子多半不会用此计。”
“只是大公子乃主公之长子,倘若降了刘备,便等于背负上了莫大的污点。”
“到时候纵然回往襄阳,主公会如何看待大公子?”
“蔡瑁那些人,又会如何趁势攻诘大公子,好趁势扶持二公子做储嗣?”
“这些大公子没有想过?”
刘琦嘴角掠起几分苦涩,无奈道:
“你所说的这些,我岂会没有想过。”
“可我首先得活着,才有机会面对这些事。”
“否则,我就只能含恨而终,在九泉之下,眼睁睁看着蔡瑁他们弹冠相庆!”
“我宁愿忍辱负重,也绝不让他们轻易得偿所愿!”
刘琦拳头再次握紧,眼神已如刀刃般锋利。
王威身形一凛,摇头一声叹息,终于不再劝说。
…
一天后,黄昏时分。
樊城北门城楼上,降旗高高挂起。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近万余饥肠辘辘的荆州兵,垂头丧气的开出北门,解甲弃刃,等候整编。
刘琦则在王威等寥寥数将陪同下,默默的于城门前等候。
北面大营营门大开。
刘备亲统着大军,浩浩荡荡向樊城而来。
“刘琦果然如约出降,不知免去了多少将士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