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被项昌气势所慑,刚才的盛气凌人消散了个无影无踪,语气透露着忍气吞声,丝毫不敢触怒了。
“呵呵,一推六二五,概不认账?孟校尉,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看着你也像个聪明人,怎么给人感觉偏偏徒有虚表呢?江陵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你把守的东城门进入,对此你就没有好好想一想吗?”
孟夏身躯一颤,抬头猝然看向项昌,好像要看透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自己。
“之所以选择你,当然是因为与其他三位守门校尉相比,与黄极忠关系最深,曾在他手下任职时间最长,并且你这个人上进**最强,是最有可能在他拉拢之下完全倒向他的。你看看,眼下这不就跟我设想的一般无二了吗?”
面对项昌话语的接连暴击下,孟夏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件一件剥掉了衣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眼下明明是深秋时节,他浑身却是一阵阵燥热。
虽然惊惧不已,孟夏却知此事绝不能松口,故而凭借仅存的理智,咬着牙关矢口否认,拒不承认。
“你以为只要能够硬扛住,死不承认,就能够安然将黄极忠给你的承诺落袋为安吗?”项昌一摆手,旁边侍立的庄容慢慢自怀里擎出了一根金灿灿的令箭,对着孟夏一晃。
看着那根令箭,孟夏终于再次控制不住自己面容的情绪,双眼瞪大,面容骇异,如见鬼魅。
“认识?呵呵,你当然认识,此乃你的顶头上司中尉徐僚的令箭。对于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徐僚大为愤恼,已经决心对你动手了,是我给拦下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的说词,不打算改一改?”
孟夏面色惨白,满头满脸的冷汗滚滚而落,看着项昌,喃喃道:“徐僚中尉对王上很是忠心,怎么可能投了你?不对,徐僚与大柱国伯丕交好,一向唯他马首是瞻,应该是大柱国伯丕投向你了吧?大柱国伯丕一向在朝堂极为低调,丝毫不惹人注意,想不到咬人的狗才不叫。——还有你,这么说你也是大柱国伯丕的人了?”
孟夏最后看向了典客庄容,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一个白眼。
事到如今,负隅顽抗完全失去了意义,孟夏长叹口气,神色颓丧,彻底认命,将与大将军黄极忠招他前去对他的吩咐,以及对他的承诺,一一合盘托出。
“很好,这不就很上道吗?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麻烦孟校尉一二。”项昌一脸赞许,起身拍了拍孟夏肩头,在他耳畔笑吟吟低语了几句什么,转而向着院子里的篝火堆走去,——那烤得焦黄流油、香味儿浓郁的肥羊,他可馋了一个时候了。
临走,他最后悠悠然又丢下了一句话:“既然打算做叛贼,就定下心好好做,别再想三想四。大将军黄极忠我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满门我说杀就杀,别人的,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吗?”
想象他最后这番话的意思,看着他的身影,孟夏心头大寒。
袖手侍立一旁的庄容微微笑着,一脸的和蔼可亲:“听闻孟夏校尉自幼丧父,是寡母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孟夏校尉也是极为孝顺,而今晚上放着娇妻美妾不睡,一直与老母睡一张床榻,便于晚上照顾?对于孟夏校尉的孝心,项昌公子很是赞叹,特意让我将校尉老母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园,好好奉养一番,如此也便于校尉能够专心王事,两便其美。”
心头的惊惧变为了现实,孟夏浑身剧烈哆嗦着,指着庄容就要大骂,然而骂声到了嘴边又颓然消散,手臂无力垂下,心头最后的那丝不甘与绮念,就此彻底烟消云散。
“来、来、来,别哭丧着脸,笑一笑,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过来吃两块羊肉。”庄容热情的拉扯着孟夏走到篝火堆旁,在准备好的席位上安坐下来。
被项昌捏着脖颈,硬生生压得低下头来,孟夏心头憋闷不已,愤恨不消,暗自道:我就是死,也绝不吃你们一口东西。
旁边的亲卫马上为两人奉上了烧烤的火候正好的烤羊腿,庄容接过后,大口撕咬,吃得满嘴流油。他斜睨了神色愠怒的孟夏一眼,一笑,伸手递给了他一根。
孟夏不自觉伸手接过,原本想随手丢在身躯案牍上,忽然感觉羊腿的香味儿颇为浓郁,这半日未曾饮食,肚腹饥如雷鸣,不自觉举到嘴边啃了一口。接下来他面色一动,就感觉味道还真不错,将羊腿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就此默不作声闷头大口啃咬起来。
这时一名奴仆自院外走了进来,对典客庄容禀报,说是大司马樗里错已到迎宾馆邸,前来拜见项昌长公子。
美美享用烤羊肉的项昌一听,大喜过望,宛如天上掉下来一条活龙,“腾”站起身来,连声对庄容吩咐:“快快请进来,千万别让他给跑了。”
庄容哭笑不得,速速离了院落,前去迎接。
庄容知晓项昌意思,今日狠狠刺激了临江王共尉一把,对于共尉接下来打算如何做,特别对大楚使者团抱有何等态度,一定要尽快摸清摸透,便于下一步制定应对策略。
原本项昌打算让伯丕出马,明天去王宫拜见共尉,探探口风。但伯丕向来低调,并且也不得共尉真正信任,并非最优解。但这位大司马樗里错却就不一样了。而他选在这个时候来拜见,显然也与共尉已商定好接下来如何对待大楚使者团了。这对于急于知晓内情的项昌来说,不正是瞌睡有人送来枕头吗?
不多久后,大司马樗里错在庄容一脸小心的陪同下,在十几名护卫的护持下,大袖挥舞,摇摇摆摆,宛如趾高气扬小母鸡般走了进来。
院内几堆篝火烧的正旺,照耀的亮如白昼。项昌的一干护卫骑兵,一半围在篝火旁细心转动木架,烤着肥羊,剩余则昂然站立院子四周负责警戒。至于孟夏校尉连带他的一干亲卫却不见了踪影。
樗里错见无论项昌还是他的护卫骑兵,全都是红光满面举止矫健的倍精神,那里有丝毫遭遇突袭身负重伤即将咽气的萎靡?禁不住心头大气:好啊,这都不背人了是吧?连装都懒得装了?眼里还有自己这位大司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