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胥吏和党长对视了一眼,最后一个矮胖的凶恶胥吏站出来,对着苏刘不阴不阳的说道:
“贵使今夜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这是西讨大行台下达的军书,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苏刘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他冷笑一声道:
“既然有军书,拿给我看看。”
党长退后两步,苏刘说道:
“没有吗?”
党长看了一眼为首的胥吏,对方露出凶恶的表情,抽刀走上前来,挡在苏刘的面前道:
“军机要务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既然是安西将军的使者,为什么不住驿站?是不是贼军的细作?”
苏刘哈哈一笑说道:
“伪造军书才是重罪,看来你们是拿不出军书了!给我拿下!”
苏刘身边的士兵,都是苏泽指派给他的精锐,其中还有两个【北府兵】系列的随从。
其中一个【北府兵】直接抽出大刀,嘿嘿一笑,上来就是直扑要害的打法。
这些胥吏虽然在地方上为祸一方,但是和战场上厮杀过的老兵是完全没法比的。
经过几次战争都不死的,心性和杀人技巧都磨砺到了极致,更不要说【北府兵】本身就是步战精锐。
如果不是苏刘喊着“刀下留人”,这几个胥吏就要喋血当场了。
轻松的解除了几人的武装,苏刘抢过党长怀里的军书,并没有在军书上发现老汉的名字,他看向党长道:
“军书上没有这户的名字,为何还要征兵!”
党长被苏刘的气势所慑,只好说道:
“是本党有人‘捐’了免征的份额,所以才抓他家男丁充数。”
苏刘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孝文帝的三长制度,本身也是一个军民兼备的制度,也就是后世隋唐府兵制度的滥觞。
官府授田,除了田租调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当兵的义务了。
五户为一邻,择一户为邻长,国家需要的时候邻长家就需要出男丁打仗。
剩余的四户则要给这个男丁置办武器、战马、随行的粮食。
至少在制度设计之处这样还是公平的。
但是关中已经募兵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崔延伯领兵的时候,关中募兵随征,这次是大败。
第二次就是雍州刺史元修义守陈仓,再募关中子弟。
两次募兵,两次大败,关中的兵血已经被抽干,五户凑齐的军备也已经凑不起了。
本党中的富户不愿意再出丁出钱,于是贿赂了党长和征兵的胥吏,这些胥吏就找上了老者这种家中无男丁撑腰的绝户,强行拉着老汉去从军。
反正上峰要的就是一个人数,交差上去就行了。
结果就是苏刘看到的这一幕。
此时听到动静后,这户人家的老妪颤抖的看着被缚的胥吏和党长。
刚刚的对话她已经听到了,可是这过路的贵使总要走的,自家却要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存下去。
等到贵使走了之后,自家肯定要被疯狂的报复。
一想到这里,老妪绝望的坐在地上,早知道就让老汉去从军了。
苏刘看到这一幕,也知道老妪的顾忌,这是整个体制的问题,不是这么一两次打抱不平就能解决的。
等到自己走后,这户人家的下场恐怕会更凄惨。
或者说在失去了成年男丁后,这户人家的悲惨命运已经决定了。
苏刘想了想,对着老妪说道:
“我是安西将军的使者,路上还缺几个粗使的下人,你们可愿意随我去长安报捷,再返回汉中?”
翻墙而出的老者已经绕回到了门外,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从过军的,也是有些见识,知道留在乡里就是被吃绝户的下场,寡媳和幼孙更是要沦为奴隶,干脆心一狠说道:
“吾愿意!”
说完这些,苏刘也不理会那党长和胥吏们,捆着他们跪在门口,休息了一个晚上,又抢走他们的马和骡子,带着老者一家离开。
这个短暂的插曲过后,苏刘沿途也不再找民户休息,而是停靠传递消息的军驿,三日后就已经见到了萧宝夤的西讨行台了。
等到了西讨行营,出示了符信后,苏刘却没有上缴报捷文书和莫折大堤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