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李恒让自己努力沉下心思,继续写作。
大概个把小时后,在陈家帮厨的田润娥回来了,见二楼还有微弱的昏黄灯光透出,她进了自家厨房。
不一会儿,田润娥端一碗鸡蛋羹放书桌上:
“满崽,赶紧趁热吃了,等会凉了。”
李恒太了解亲妈性子了,什么都没说,在她的注视下一口气干完了鸡蛋羹。
等他吃完,田润娥指着臊子面问:“谁送来的?”
李恒说:“大姐。”
这回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认知中,老二和老三是宁折不弯的脾气,拉不下脸做这事。
也就老大没心没肺,成天傻乐呵。
这让她一度怀疑,老大到底是谁的种?怎么神经大条成这样?
田润娥没问这碗面他吃不吃,而是自动收拾走了。
在她开门要走出房间之际,李恒忍不住回头:“老妈,二姐应该还没睡。”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李兰在学习上比他还要刻苦,往往凌晨两点还在刷题看书。
在农村,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天她要帮着家里干活,只有晚上才能挤出点时间。
田润娥瞄眼二女儿的单间,没好气道:“她说减肥,不吃!”
李恒听得面皮抽抽,没做声了。
大概是二姐觉着自己不在家时,亲妈从不给她做夜宵吃,今天能有鸡蛋羹也是搭了他的便宜,于是拒绝吃。硬气的不行。
没有手表,也不知晓具体时间,半夜三更他被尿憋醒时,竟然发现二姐的房间还亮着煤油灯。
想着这姐儿应该是太困睡着了、忘记捂熄煤油灯,而二楼全是柴草,担心有火灾隐患的李恒扣住门把手,推门。
咦?
推不开,里面打倒栓了?
带着这个念头,李恒把头凑到缝隙跟前,往里瞧。
嚯,好家伙!
这不瞧不打紧,一瞧,眼珠子立时瞪到了额头上。
你猜这二姐在干啥?
她竟然偷吃,在偷吃甜酒,用的还是菜碗,好大一碗嗬,比她脸盘子还大。
应该是察觉到了门外边的动静,李兰回头斜瞅眼,转身就把煤油灯给弄熄了。
李恒敲了敲门板,压低声儿喊:“二姐,你不是胃痛吗?医生说了你不能吃甜酒的,你怎么还吃?”
在儿时记忆中,二姐有三件事留给他的印象最深:
一个是泼辣。
二个是贪嘴。
三个是胃痛。
她胃痛好像是初二那年开始的,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捂着肚子趴在门槛上呕吐清水,神情非常痛苦。
当初为了给她看病,全家人可谓是煞费苦心,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背着她出门了,四处去走访医生。
包括镇上的卫生医院。
包括各地有名的赤脚医生。
这一坚持就是一年多,把老李家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心力憔悴。
讽刺的是,在镇上卫生院,那些医生竟然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检查不出,于是胡乱给她开了一些药,结果越吃越痛。
后来还是一名部队退休回来的医生告诉他们,应该是胃病,建议服用雷尼替丁试试。
李恒记得非常清楚,这名退休军医当时给开了3块钱的雷尼替丁,效果非常好,仅仅吃一个礼拜多点,病痛好像就拿开了一样。
见他看清了碗中的甜酒,仍在摸黑悄悄吞咽的李兰顿了顿,索性不装了,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年头家里穷哇,闲时没什么东西下嘴,甜酒和坛子菜是为数不多可以当零食吃的东西。
但这两样医生和田润娥明令不准她碰。
可她天生是个吃货啊,嘴馋啊,那怎么办?
就只能强忍了。
要是实在忍不住,那就只好等大家都睡了,半夜爬起来偷吃了。
李恒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吃货,但跟二姐比起来,那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当即试探着威胁她:“你要是还吃,我就喊爸妈上来了啊…”
“哐当!”
没曾想他的话还说完,只见哐当一声,她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突如其来的门板震动,把正贴着门的李恒吓了一大跳。
接下来门内门外都没说话,一时间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