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的扫帚眉皱起来很高,他不喜欢听这种丧气话。
“休说这丧气话,某立时便令东方医生再拿良药来,务必使夫人康复如初,夫人莫忧啊?”
说到做到,他马上对东方客叫嚷起来。
“没听见吗!立时将最好的、最贵的、最能保命的药剂,统统给孤拿来。”
梁王开的“药方”,东方客完全听不懂。不过意思很明白:不惜代价,必须让夫人康复!他只能惶恐应答。
“小医遵命。”
见东方客走向房门,朱全忠急躁地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
“你不许走,让别人去拿药。该取何药剂,你告诉内侍们便可!”
东方客只能唯唯遵命。
朱全忠这才回身来到榻前,看着张夫人。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东方神医都束手无策,夫人的病,恐怕真是没救了。只是他的习惯,就是他说了算。朱某说夫人的病能好,那就肯定能治好。
治不好夫人的病,只能证明你是庸医。
张惠开口了,现在她倒是语调平静,与平时无异。
“官人,其实人固有一死,死亦何恨!况妾身得列王妃,已属望外。就是为官人计,也算备受唐室厚恩。官人啊,唐室可辅,还须帮护下去,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有几个太平天子?可见皇帝是不容易做呢。”
这个女人,临终之前,居然还在担心丈夫,担心天下大事。唉,朱全忠暗暗想到,你就是操心太多啊。
那么,让她别操心了。只要她病体痊愈,朱某拍个胸脯又有何难。
“夫人但须好生养病,不必操心。代唐大事,某自有计较。不妨明言在此:只要夫人康复,那鸟皇帝,某不做也罢。”
这倒不是哄骗夫人。现在朱全忠虽然捞到了全国兵权,但做皇帝这事,他只和夫人聊过一回。其他人,甚至李振、葛从周这些铁杆心腹,他都没提过一个字。
张惠当然了解自己的男人。他答应自己的事,天大的事,他都真会去做。
“官人为了妾身,慨然做此承诺,妾身惶恐。其实官人登九五之尊,岂是妾一人所能阻拦?只是上台容易,下台时却为难啊,官人务必仔细斟酌。”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现在还是专心治病比较好。
朱全忠点了点头,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夫人。
张惠忽然问道:“对了,那个罗昭谏,不知下落了?”
朱全忠真的不知道罗隐去哪里了。
“嗯,他拐带了荣夫人之后,下落不明了。”
张惠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人还活着,那么自己就没有造孽。
张惠忽然眼角涌出泪花,朱全忠连忙轻轻给她揩掉,张惠赶快拉着官人的大手。
“官人,妾时日无多,尚有几句话想告诉官人。”
听到夫人这么说,朱全忠不由一愣:真的要诀别了吗?心里百感交集,不知不觉,连他自己眼中也噙满了眼泪。
“夫人请讲,朱某一定谨记在心。”
自己的这个女诸葛,一向倚重的智囊,临终遗嘱,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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