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明媚的眼光看向朱温:“官人可用个绝后之计。”
朱温:“何为绝后计?”
张惠:“那黄蜂遮天蔽日,如何挡得住?但若先一把火燎了蜂房,却看他何处张狂?不论他泼天勇敢,只问火起之时,烧不烧得死他?”
朱温心下大定,笑道:“哎呀,夫人果然是女诸葛啊。”
张惠摆摆白嫩的小手,在朱温耳旁轻声细语:
“官人莫要高兴太早。今夜诛杀大虫,务须百倍谨慎。妾所想来,先用火烧他那客栈,再用弓箭封了大门,街道上多加些兵马巡查,凡是河东人马,不论妇孺,见一个杀一个!总要他彻底死绝,妾的心儿才会安宁。”
她看看朱温,婉娈一笑:
“妾乃女流,所见不到之处,还要官人自行斟酌。”
朱温连连点头:“夫人之见,正是朱某之意。”
张惠冁然一笑:“果然如此的话,官人便去与众将部署妥当吧。”
朱温点点头,大步离开,却听张惠在身后又叫了一声:“官人。”
朱温立刻停脚,看看小轩窗里的张惠,见张惠没有说话,便立刻返回屋内问道:
“夫人召唤,莫非还有未尽之语?”
张惠脸带羞红,腻声轻言:
“别无他事,只是那李克用授首之后,请官人尽快回来歇息。这几个月,官人都累得黑瘦了,了结此事后,官人须得让妾身好好服伺半年一载才好。”
听着夫人的妙语纶音,嗅着夫人身上的微微熏香,由不得朱温情不自禁心情激荡,忍不住一伸手搂住张惠,用劲抱了抱,这才大步离开内室。
走进衙内正堂的朱温,早已擦掉了脸上的温情面纱,换上了一副杀伐果断的坚毅表情。葛从周、张归霸等人见使相形貌,心中暗喜,心道今晚这事,怕是成了八分了。葛从周仗着与朱温关系深厚,主动问道:
“三郎,夫人之意如何?”
朱温点头:“夫人之意,若真的动手,便须杀个干净。”
葛从周咧大了嘴:“夫人英明。”
朱温:“诸君听我号令!”
盔甲铿锵声中,众将一起站起抱拳:
“听使相号令!”
朱温:“王彦洪,命你去上源驿放火,不得留下一梁一椽!”
第一个任务就交给了自己,这在王彦洪的军事生涯中从未有过,而任务的内容只是放火烧客栈,这简直是天降富贵!他激动地满脸通红,朗声回答:“遵命!”
朱温没有再看王彦洪,继续下令:
“张归霸,命尔安排好强弓硬弩,纵火之后上源驿若有人逃出门来,不分男女妇孺,尽数射杀!”
连妇孺都要杀?银枪将张归霸心中一凛,明白使相已经铁了心,立刻回答:
“末将遵命!”
朱温继续说:“葛从周!巡视城中街道,但有违背宵禁令者,杀无赦!”
葛从周沉声回答:“末将遵命!”
朱温:“张归厚!命你立刻前往封锁城门,禁止出入,违背者格杀勿论!”
张归厚大声回答:“末将遵命!”
朱温看看张归厚又说:
“若有城外敌军前来接应,须得积极应战。檑木滚石之类守城器具,务必准备妥当!”
张归厚:“末将遵命!”
朱温把眼光投向氏叔琮:“氏叔琮!命你统兵一万在城外巡防,外阻河东人马前来接应,内防沙陀蛮子逃出城来!”
氏叔琮明白这个任务几乎就是个理论上的任务。笑话,这么多层天罗地网,李克用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休想逃到自己这里。不过军令如山,他还是大声回答:
“末将遵命!”
朱温:“子明,随我巡视全城!”
王彦章大声道:“遵命!”
朱温:“辛苦诸君!今晚诛杀独眼贼这个大魔头,不容丝毫马虎大意!传令,悬赏取李克用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众将一起回答:“遵命!”
看看葛从周和张归霸,想到他们今晚的愤怒,朱温发狠说道:
“诸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之今晚佛来杀佛、魔来斩魔,凡是河东沙陀,一个活口不留!早早杀光,也好安寝!”
夫人之命不能忘。杀了李克用就回去睡觉,想到夫人……啊,不能想,现在要想杀人,杀了李克用,再去和夫人……怎么又想夫人了?
朱温使劲摇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夫人从脑袋里赶出去一样。
盔甲铿锵声中,诸将分头离去。朱友裕忍不住问道:
“三哥敢是忘了吩咐孩儿行事?”
朱温看看他,摇了摇头:
“你若真想上阵,便与子明一起,随我巡城。”
朱友裕笑着叫爹:“大人(唐代对父亲的习称),孩儿只想随归霸将军去,必定杀个痛快。”
朱温皱眉:“此乃生死大战,岂能由你心意!”
王彦章也轻轻拉了朱友裕一把:
“大郎,白虎节堂不可言笑。”
朱温淡淡地:“裕儿若不肯去,便留在衙内陪伴夫人。”
朱友裕一惊。他最怕的就是这位貌美如花的嫡母,她总有无穷手段收拾自己,偏生阿耶又是极其信任张夫人,是以阖府上下,再无一人敢违拗张夫人的话。朱友裕试过向阿耶告状,阿耶却立刻原话转告张惠,可想而知,朱友裕又被张夫人微笑着狠狠收拾了一顿。几回受罚下来,朱友裕只好向阿耶学习,唯夫人之命是从。
现在听说要他陪伴夫人,朱友裕顿时成了一张苦瓜脸,连忙说:“孩儿听从三哥帅令,随三哥巡视全城。”
王彦章心里暗笑,脸上却毫无表情。随着朱温走到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在云海里沉浮,听见使相轻声自语:
“这光景,彦洪该发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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