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为何崩裂?”裴衍继续问道。
裴庆一笑,“殿下既已找过沈府的老管事孙尚难道他没告诉你?”
“顽固的老家伙一句话不说,你们这些人总是一堆秘密。”裴衍自嘲般地一笑。
这些人都罪恶深重,灵魂在现实和地狱中不断穿梭。而他同样也是。
“他当年让人铸了两块信物,其中崩裂的那块是假的。”裴衍拿起墙上的烙铁将其扔进火盆中烧红,目光死死盯着那块烙铁。
显而易见的结果,裴庆低头,喃喃道:“不错。”
“被大火烧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皮肉在一瞬间融化粘连在一起的感觉,梦中的母妃也是这般痛苦。”裴衍自顾自地说些,拿起那块烙铁将其摁在一旁的囚服上。被烫黑的囚服粘连在依旧暗红的烙铁上,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的气味。
裴庆看着多年前那个孤寂的小男孩如今已成为心中浮起不安,他心想若是沈知和还活着,裴衍应该就会把这块烧红的烙铁贴在他身上。
“你到底为何让沈知和之女与我结亲?一个仇人之女你就这么送来了?”裴衍转身冷冷问道,他想起那个女人说过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她那些满是漏洞的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裴庆咽了一下口水,错愕道:“你该知道这个女子是无辜的。”
“是么?”裴衍冷笑一声,扔了手上的烙铁,转头道,“或许是她为了求生而施展的美人计呢?”
这个一瞬间涌上大脑的想法让他忍住了颤抖的身体,愤懑沉重的情感瞬间堵在喉咙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裴衍心道,若是没有这个真相,她与他真能相爱下去,又或者他们都能各走各的路?而他真情流露的一切在现在看来倒成了个傻瓜。
裴庆急了,他在沈知和死前曾答应过他替他保全女儿。他惊惧裴衍会做出报复那个无辜女子的行动。
“殿下,这不可能。”
结果裴衍只是冷冷转身,在牢门最终关上的那一刻强行挤出的笑容在颤抖。
裴庆说的没错,沙末汗也被逼服了拂忧草,幸得先前他给的那个青色瓷瓶的解药还有余。暮云为了沙末汗服下,不过半日人已醒转。
方氏和小环在她的催促下匆忙收拾行囊,暮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计划今日就带着沙末汗出城。原本救出他后想立即出发,但沙末汗一直没有醒,带着个昏过去的人出城只怕还未过关就被当做绑架拦下。
穿着女装行动不方便,她挑了套先前在西市买的胡服换上。临行匆忙,范晚招呼伙计把东西搬上马车足足装了三车。
暮云招呼伙计把一些衣服和笼屉又搬了下来,把随车的两个丫鬟换成了年轻的壮汉。
“江南人生地不熟,衣服和笼屉的药材都带上不怕路上麻烦,江南虽富庶但有些东西比不过京中,怎么又拿了下来?”范晚急了,又吩咐伙计把东西搬上车。
“是啊云儿。笼屉的东西先不说,那些设计都是你的心血,若不一起带去岂不可惜?”方氏也在一旁道。
暮云并非是不想带,而是这次可以说是逃亡而方氏还被蒙在鼓里,几车衣服带上了她也没地儿穿。
暮云推脱道:“不过是些衣裳,我到了江南再做就是了。范晚你回去吧,我和姑母到了江南自会报平安。”
马车在街上行驶,沿途中货郎商贩叫卖声不觉于耳,暮云掀开帘子往车外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放下了帘子。
她心想也不知裴庆现在如何了?也还未来得及和席翩翩和张培雲告别,还有裴衍……她正胡思乱想着,车厢里人动了动,挣扎着就要起身。
暮云转头,制住了他的行动,“别动,你的伤口才包扎好,仔细又裂开了。要喝水么?”
沙末汗找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发不出声,他奋力地摇了摇头,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们这是去哪?”
“出城。”
沙末汗的嘴边凑进一个水壶,他执拗不过勉强喝了一口气,终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倚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水中混了拂忧草的解药,再服用两日就能解毒,但沙末汗身上的皮肉伤一时半会都好不了。
“裴庆如何了?”沙末汗忽然咳了起来。
暮云话在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呢?昨晚那就是一个圈套,一个为了抓住裴庆的圈套罢了。
昨夜只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她做了个噩梦,梦中的裴衍温文尔雅的脸瞬间变成了眼中布满血丝愤怒的脸,他不顾她的挣扎狠狠地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挣脱不开。
这个噩梦让她瞬间惊醒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我是怎么了?”暮云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晃了晃脑袋想将这种让人烦闷的想法驱逐出去。
她转头见沙末汗已沉沉睡去舒了一口气,城门处的官吏正在检查,暮云掀开帘子前后看了一眼,突然背后传来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