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皇子行刺一事,罪己昭昭辩无可辩,皇帝最终下了斩杀的诏命。但何时斩杀始终未狠下心来确定。若放在以前,依着钱家的势力,李昂即便被废也不会被赐死。如今钱丞相一昧低调低调做廉官姿态对求情一事一口不提,倒作出了几方功绩来,江南水患灾民救济、河东平寇、延迟了两月的秋闱试举也选出了几个人才。圣心大悦,依旧给复了丞相之职。
政事稳定下来,立储之事又被提上了议程。大綦朝皇位没有立嫡立长的传统唯贤能者居之,开国的武帝就是次子,于是朝中俨成几派,有说支持二皇子李愔的,也有说支持五皇子李潼的,除去被贬谪为郡王的三皇子,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也有了被议储的资格。
三股势力交汇,势必有一方要赢。钱皇后自知李昂是没希望了,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李愔的身上。
裴衍自从拜了廷尉之职,位列九卿一直住在官署。入夜时分,几个同僚依旧在商讨政事彻夜烛火通明。
“下官能有今日,都是裴大人一手帮扶的结果。自然会尽心竭力。”几个科举新任官员得了裴衍的方便才能平步青云,对于他的要求哪有不应,这种事有堵的成分,赌赢了未来还用愁么?
“家下也不用太急,提得多了反而引人耳目,几位大人应知晓其中厉害。”裴衍微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几个官员连忙笑道。
几个官员走后,陈平忍不住问道:“主人为何让他们支持李愔,如今李愔最有被立储的可能,这和我们的目标相悖。”
裴衍目似寒潭,“先抑后扬,李愔自以为储位已是囊中之物,若其他人得了比令他死更难受,顺带把牢里的那位也提一提,皇帝一日不让他死他终归是皇子,呵,他如今如何了?”
陈平暗暗忖度,裴衍是想把李愔彻底逼急,权利的诱惑比之皇族兄弟之情,李愔不是个蠢人不久该是有所行动。
“吃喝没问题,已说不得话。那牢头的药是猛药,嗓子大抵是已经废了。”
“再过几日是休沐,他们连日也辛苦给他们松快松快。”裴衍裹着袖子一扬而起,眯了眯眼道。
七日后的一个晚上,李昂在牢中自缢的消息传来,钱皇后伏尸大哭,绝食三日。皇帝最终松口给以亲王之礼下葬。
李昂的亲王丧仪很是隆重,钱皇后停灵时又是大哭一场,众位公卿皆心怀九九,真真假假也作出了悲戚之情。唯李愔狩猎时伤了手,表情不明所以地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杉木棺椁,整个丧仪上都没有言语。
丧仪过后,梁侧妃捧着兰汤为他拭手换药,看着李愔他手上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那些伤痕很深横竖一道道嵌入皮肉,可知伤他之人是下了死手的。大皇子李昂传出死讯的那夜李愔突然出现在她的寝殿,他整个人头发也扑散着,脸色铁青嘴唇煞白,眼底里都是血丝。他这段时日都是宿在肖侧妃的宫中,突然到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殿下的伤口太医又换了药,说是治疗筋骨损伤最好的。”梁侧妃跪在殿下,冰凉的青石地砖触感无异样,她如今比以往柔顺,没有了往日的骄傲。
李愔本是呆坐着,突然目光一凌伸过那只伤手恶狠狠掐住她的纤细雪白的脖子,眸子里像淬了毒阴狠地在她耳边道:“你要是敢对外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掐死你。”
梁侧妃惊惧到了极点,脖子被抓住呼吸不能脸上涨红像只熟透的虾,她此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瓷白的脸上滚落。
“殿下说的是什么事臣妾做错了?臣妾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自跟了殿下后一辈子都倚仗殿下,大皇子命早该绝矣,殿下不过是让他少些痛苦上路罢了,臣妾虽然愚蠢但怎会拿这种事对外说去,殿下是臣妾的良人,若是殿下信不过臣妾臣妾愿以死明鉴。”
李愔面色渐渐放松了下来,手一点点松开,梁侧妃终于能畅快呼吸,呼吸得太急喉咙剧痛,顿时咳得像个筛子,连胃酸都快咳了出来。
守卫都被提前被李愔示意放出去了,竟十分顺利,他那日到了地牢,心里一想起了他这个皇兄即便下了狱那些个言官还能把他拉出来议储,他一个罪皇子也还能翻出天来?心中愤恨难以明喻自下定了决心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时李昂已经噎得不能说话,瞪大着双眼恨恨掰着他的双手,眼睛里满是惊骇和不甘。
不甘吗?怪就怪他生在自己前头,怪就怪他下了狱了还能威胁自己,李昂比之于那些个庶弟更让他如坐针毡。
李愔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这个女人自己宠幸了几年,让她死很容易,只要她不是疯了也不敢出卖自己。
“我伤口疼,之前的旧伤还未彻底好全故而脑子不清醒,给你赔个不是。”李愔伸手手递给梁侧妃,梁侧妃本就跪在地上打着寒战,乖乖把手递了过去被他一拉揽入怀中,她柔顺笑道:“殿下说笑了,臣妾不委屈,只要殿下信臣妾让臣妾为奴为婢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