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左右,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沈珠圆坐在公园湖畔的长椅上,呆呆看着湖面。
此刻,它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诱人。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妈妈的来电。
或许这个世界真存在心灵感应这种东西,妈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最后一秒拨通了沈珠圆的手机号。
如果那时,沈珠圆没去接电话或许她此刻已经躺在冰冷的湖底了。
最后听一次妈妈的声音也好,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妈妈叫出的圆圆比任何时刻还要亲爱。
“圆圆。”“嗯。”“圆圆。”“嗯。”“圆圆。”“妈妈你老是叫我名字做什么?”“妈妈也不知道,怎么?讨厌妈妈老是这么叫你。”“当然不是。”“那还差不多。”
问妈妈怎么今天老是给她打电话?
“妈妈今天的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妈妈回答。
在老家,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是不祥的预兆,所以妈妈今天给她打了五通电话。
“圆圆,你没事吧?”
“妈妈,我没事。”
结束通话,沈珠圆就开始坐在湖边的长椅发呆。
总有一天,她的尸体会被发现,到时,妈妈要是看到圆圆的脸身体因为长期浸泡发生了变化,妈妈势必会受不了了。
到妈妈离开世界那天,都无法逃脱失去圆圆的伤痛。
她舍不得,舍不得妈妈去承受那漫长的伤痛,也不能。
不能,不行!
脸深深埋在了手掌心里,任凭泪水从指缝溢出。
凌迟而死,大致如此吧?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的手机响了,羽淮安往她手机里打了电话。
接起电话,沈珠圆报了自己所在位置,电话那头,羽淮安是这么说的——
“沈珠圆,给我十五分钟。”
结束通话,沈珠圆继续望着湖面发呆。
十分钟过去,沈珠圆脱下鞋,她把鞋子放在了湖畔显眼的位置,再把自己的身体藏在树后面。
刚藏好,沈珠圆就看着骑着单车出现在公园入口处的羽淮安。
车子飞快翻越着,在距离湖还有数十米距离所在停下,车把手往边上一丢,羽淮安飞快奔跑至那双鞋子前,那瞬,羽淮安的身体宛如被生生定住。
下一秒——
“沈珠圆!”
那声大喊把正在树上栖息的鸟儿吓得纷纷打开翅膀逃之夭夭。
第一声“沈珠圆”的回音还在湖面回响着,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沈珠圆”响起,和第五声“沈珠圆”一起地还有涉水声,羽淮安一步步朝着水里走去,第六次“沈珠圆”是颤着声叫出的,徒劳,带着浓浓的绝望情绪。
缓缓地,沈珠圆从树后走出。
羽淮安看到她了。
她一步一步朝羽淮安走去,而羽淮安也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她的脚步慢而钝,他的脚步又急又快。
两人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
他的愤怒充斥于眼底。
笑。
那笑仿佛有一千吨的重量。
和那笑一起地,还有从眼角处急急滴落的泪水。
或许这样的沈珠圆是羽淮安从未见过的,几缕困惑却上了他的眉宇间,那声“沈珠圆”带着试探性,就宛如站在他眼前地只是长得像沈珠圆的女孩。
“那双放在湖边的鞋把你吓坏了吧?”笑着问。
她看得很清楚,当羽淮安看到那双鞋时脸都白了。
“你现在也知道了那种滋味,它并不怎么好玩对吧?”笑着道出,“那种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紧闭着嘴,看着对方在错觉的引领下,做出一些可笑可悲的事情,一点也不好玩,对吧?”
“沈珠圆!”飞地男孩式的警告语气。
看了眼湖面。
沈珠圆说:“羽淮安,你应该感谢吴绣林女士,是她把我从湖底拉了回来,所以,你现在能看到沈珠圆站在你面前。”
往羽淮安再凑近了点。
“是活生生的沈珠圆。”一字一句说出。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珠圆看到了羽淮安的面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
这会儿,沈珠圆自然没有理由自作多情了。
再怎么说,也只有二十岁,二十岁的年纪对于死亡是恐惧的,光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眨眼间变成了尸身就让你想捂住双眼。
周遭死去般静寂。
当沈珠圆的视线再次想投往湖面时,羽淮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珠圆,发生了什么?”羽淮安涩声问到。
发生了什么啊?
一时之间沈珠圆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
更艰难地是,因为要说给羽淮安听,她还让自己回到那些时间。
那个如获至宝的夜晚现在成为了沈珠圆心头里的一个大窟窿。
那个夜晚——
沈珠圆又一次嗅到了腐烂的滋味,世界已然是一片废墟。
“羽淮安,你会巴基斯坦语,对吧?”问。
无回应。
沉默通常代表着默认。
沈珠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害怕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生生落在自己身上的棍子,这会儿,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棍子远比那时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