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乔木匠传话时,乔木匠推人滚:“滚!滚!滚!给爷说这事,不怕牙硌着石头,把你的一排狗屎牙硌掉!咸操萝卜淡操心,管你屁事?和我家有关系吗?他走他的山梁,我走我的沟!”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好好一坛醋,因为水掺多了,转了味,“走!走走!不劳你操心,我女儿剩不下!你没见等我女儿的人,正在排队,听喇喇蛄听,我还不种庄稼啦,真是的,嘴闭得象屁眼,没事地上擦擦!”赶走了人,不敢看女儿,眼光中的幽怨,他受不起,一屁股坐干草上,然后,往后一仰,唱起早年走陕的歌谣:“吃饱了,喝胀了,就和皇帝他大(音:da)一样了……”腔调中不似那么欢快,有哭音,七荤八素的情感,堵了嗓子眼,一时拥挤,出不来。
麦子收割日日晴,人们象蝗虫一丛丛,扑到麦地上,连黄兴忠、陈梅梅也不例外,麦秸草帽,顶着明晃晃的烈日,挥汗如雨,放着寒光的刀,刈割着亮黄的麦杆,发出闷闷的“咕----哧----,咕哧----”的声音,麦灰油墨一样,扑沾在脸上,黄安带着四五个人,装着麦个子。
黄家大院这时连厨师也操刀上阵,黄金铺地,老少弯腰,学生们也放了麦忙假,除了黄淑翠送水送饭,其余的全部在麦田或是场地上操作,号子,赶着牛车的压场人,机械地在号子声中动着,张九红割麦子是把好手,她是割出一大截之后,坐前头歇着等人,水会咕咚咕咚灌老鼠洞一样,在喉咙中,跌落出声来。一人一垅,身后是一大块空地,短短的麦根锋芒毕露,不小心手心手面就被麦灰弄污麦根戳破。
男男女女讲些骚情的话,一个个会笑得前仰后合,苦中作乐。
太阳高高吊着,割麦子是件苦差事,黄淑霞嫩嫩的手磨出大大的泡,这种超负荷的重强度的劳作,渐渐让她力不能支,嘴唇皴裂,衣服上斑斑点点,七星飘虫到处乱钻,钻进衣服里咬人,地上热浪蒸得她头晕目眩,她远远拉在后边。
她和张九红差不了多少,但适应生活的能力,可就差多了。
“还能坚持吗?”陈梅梅问。
“我快不行了!”黄淑霞每年干活,也不过是到地中虚应景儿。
“回去吧!”
黄兴忠看她一眼,“回家歇着吧!”
“哎!”象牢改犯,被刑满释放。镰刀一扔,小跑起来,生怕跑晚了,会被叫回去。
背上晒得生疼,如同芒枣在背,嘴巴里发苦,双腿硬硬的,走路东倒西歪,就象个醉汉,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谁知----……?”好诗,背得一字三顿,有气无力。
风耗人,好容易走到路上,擦一下脸,满手乌黑。
“大小姐,累坏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达子实在不忍心。
“没----事,你----你忙!我----我,慢慢走!”她没有力气了。父亲是伟大的,只有体验,才会有体味,只有咀嚼,才会品出味来,回过头,看一看地里,那些人,象是被撒豆子,撒在地里。幸福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贵,她有了体验。
杜鹃声音嘹亮,响在田野的天际,把声音象撒种子般播下,远处的麦浪,象大海一样浩瀚无垠,人是那样的渺小与伟大,用小小的身躯和智慧的头脑,改变着生存环境。
张九红的命运被安排,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的理想,但比起过去自己悲催的命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虽然象是算盘珠子被拨动,但她从北震声身上,体会到一种适合她,在世俗眼光中,她是幸福的,她点头的那一刹那,多少有些半推半就,众人摧促,她自己的决而不断。不知为什么,她这时想得更多的就是黄兴忠和陈梅梅,而很少想到**,疏离与陌生,让她感到黄家人的亲切。
从血缘上讲,她和黄家人没有一毛钱关系,她在黄家地位,只是名义上的,她永远不可能与黄淑霞她们相提并论,她不是那个原生家庭的一分子。黄兴忠之所以这样:是在除了单无霸之前,对北风有过承诺,北风是为了救她,她理应……这样一析,叹口气,释然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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