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向上望,纷纷向后撤,黄天河拉动枪栓哗啦响。
“黄兴忠,算你狠,不过这事没完,人命关天,我上郝镇长那儿告你:请他为我主持公道!墙上的,我让你和黄兴忠穿一条裤子!……”转身落荒而逃。
夕阳未掉地下,已经碎在西天,霞光万道,美,美不胜收,天生异相,晚风轻拂,许多人走出家门,指指点点,马车,一辆马车,象一块云,在人们的视线中,飘逸,赶马车的藏头纳面,一顶草帽遮颜,人们舒懒在议论着黄家大院中所发生的事,就象腊肉骨头,吃不到令人馋涎欲滴的紫红色肉,嚼嚼藏在骨头缝最深邃地方的骨笋,也油腻腻的、香喷喷的,倒吸一口,那种收不住的舒滑,滚过舌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是肉是油、还是肉油混乱物的味道,就从舌尖,跌进五脏六腑之中,跌落的速度之快,就象石头滚下山坡,听着响,回味着那种玄妙,所以人津津乐道。
象落叶吗?悄无声息,人们疑窦丛生,这是谁?往谁家去?风过叶飘。刘中天在影壁下,拧捏着下巴,想什么,无法去猜,蚂蚁不管不顾,有的上,有的下,爬山虎张牙舞爪疯长,在墙上铺着养眼的翠绿,马车,细碎的铃声,他猛地回过身子,马车就硬生生闯进来,草帽晃动,“是达子吗?”
“是!大管家!”马车让刘中天一个劲儿后退,“张姑娘没和你一起回来?”
“让我喘口气!你去暖屋,跟着我就来!”
黄兴忠看着达子,鼻青脸肿,“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被土匪打的,他们收了东西,让我去见了张姑娘……”达子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泪珠无声跌落。
黄兴忠、刘中天、陈梅梅脸色阴沉听着,并没有打断他,这个还不足十六的孩子,每一点表现,都让他们唏嘘慨叹。
末了,达子从上衣袋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黄兴忠:“老爷,有人给了我这个!下龙眼时,有人告诉我,树上吊的人,是陈仲秋!”
“这一切都对上了,他们要绑的不是张姑娘,只不过张姑娘那晚碰了题,他们要绑的是几位小姐。那兔崽子吃里扒外,罪有应得,不去管他了!”黄兴忠看了纸,递给了刘中天,“太太,找个人给他疗伤,没吃饭吧?好样的,不愧是我黄家大院出去的,达子,吃完饭休息,你这张脸,真的不能看,什么话也不要讲,这里人多嘴杂,容易祸从口出!”
达子跟着陈梅梅,走过槐花树,走向花墙。
黄兴忠在暖屋子中来回踱着步。
刘中天也站着,手足无措,轻叹一声:“事情怎么发展这样?”双掌叠击,一切超出了相象。
“他这是蹬鼻子上脸!他这是找死呀!人心不足蛇吞象,赎金是他定的,收了赎金,又加了倍,他是稀罕张九红,舍不得放人呀,只有一条路,灭了他!”
“老爷,你想清楚了?这事风险太大,西凉县石步洲部曾经剿过,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你得拿正主意,张姑娘是否能全身而退?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样就置张姑娘于危险之境地。”
“官兵剿匪之所以不成功,是因为:1、是地形不熟,我们没有这方面障碍。2、方法不对,杀贼先杀王,无论他们有多少人,只要杀了单氏,树倒猢狲散。3、请官兵配合,一定能成功!”
“我觉得你这个计划风险不小,万一失手,从此以后,我们和土匪就结下梁子!”
“这一点,我清楚,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一边派人与他讨价还价,忽悠他,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他断然想不到,我会联合联纵灭了他,一边积极准备,我估计:问题不大!只是要保守好秘密。”
“你那讨价还价,是虚晃一枪,目的为了稳住他,以赢得时间,这一招妙,但派谁去射杀此人?人家愿不愿意去?毕竟人命关天,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计划周密通透,要不然前功尽弃,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今晚就走,去趟北门河!”
风轻如水,月牙象镰刀,夜不算太深,有狗叫声,稀落着象散落的石子,平添了夜的静谧,一辆小马车,神鬼不知,从黄家大院出去,然后,那两扇大门又紧紧闭合在一起,黄安赶着马车,任凭细碎铃声散落,出了小东门,往北一折,就走进朦胧里。
夜朦胧,月朦胧,风朦胧,看这样子,是走响水坝,那条路近些,也僻静,尤其是夜里,走出十里地,不待碰着人的,夜幽,灵魂会出窍,游走在现实和虚虚幻之中,夜静了,听不到喧嚣,夜呜咽,夜渗漏,让人感到恐慌,马车上,一堆麦草,一条芦席,一床薄被子,计划就象筛子中的一堆豆子,他一遍又一遍筛着他大胆计划,许多泥土和杂质就渗漏,他的计划由最初的点和面的分割,到点面重合再组,逐渐成了一条规整的计划长线,线上的点密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