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草叶如密林遮挡了视线。
从草叶与草叶的缝隙中,才能看到天空中畸形的灰黑云团。
雨雾扑在霍恩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寒意。
紧贴地面的鼻子,正好能闻到湿漉漉的泥土散发的草腥味。
看来是穿越了。
霍恩是如此地笃定,因为在他记忆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大运重卡黄色的车牌号以及渺远而蔚蓝的天空。
他已经融化在了蓝天里。
果然,将视线放远的刹那,一栋堪称中世纪刻板印象的猎人小屋便跃然在山坡之上。
它由圆木墙壁,板条框架和茅草屋顶组成,人字型屋檐的顶上还竖着一个外形类似“屮”的十字架,屋檐下则挂着一张风干到萎缩的老旧猞猁皮。
下意识地,霍恩想扭动头颅,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眼前的视线就是一动不动,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灵魂还没有适应新躯体?
就在霍恩尝试控制身体爬起,紧贴土地的右耳却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霍恩立刻停止了尝试。
伴随着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的,还有交杂着金属交击声的叫骂声。
这叫骂的语言霍恩从来都没有听过,却意外地能听懂。
“森林里明明有食物,我们明明可以不被饿死,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觅食?”
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少女声音,她喘着粗气,如母狮般咆哮。
“饿?饿什么饿,我不也遭了洪水吗,我怎么没感觉到饿?有时候啊,找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信仰不虔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祈祷?”
回答少女的疑问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冷笑,以及呼呼的破空声。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闪过,紧接着便是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伏在地面的霍恩,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划过泥地的水声。
……这声音怎么好像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草叶颤抖起来,雨水跟着抖落到了地面,飞溅的泥水甚至落到了霍恩的脸上。
瞪大了眼睛,霍恩望向正前方。
如摩西分海一般,一個硕大的丰满屁股忽地分开了他眼前的草丛,推着湿土滑行到他鼻尖,直接塞满了霍恩的所有视野。
脸部传来紧实的触感,霍恩忍不住地发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屁股好面熟。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同样好熟悉。
还没等他想起来是谁,那屁股便已离开了霍恩的视线。
撑着手中的草叉,少女两腿打颤,艰难地站起,左腿微微向前,对着眼前的骑士摆出了短枪术中右正铁门架势。
感谢少女分草的行为,遮挡霍恩视线的青草终于让开了道路。
透过少女的两腿之间,他看见那个发声的男人。
他大概一米八,酒糟鼻,八字胡,苍白的嘴唇下,藏着一口肮脏的老黄牙。
米兰式半身甲上的黑漆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掉色,龙爪一般的铁手套中,握着一把长度约一米四的手半剑。
将手半剑扛在精铁肩甲的圆片上,他双眼盯着少女的身体,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是一个骑士,霍恩就是知道,甚至还莫名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火气来。
在男人的身后,在他与小屋之间,则是一群鹌鹑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农夫农妇。
他们大多穿着土黄色的麻布贯头长袍,外套一件毛织背心,在腰间系一根麻绳,头上则戴着披肩的兜帽斗篷或头巾,赤着脚,踩在泥地中。
“主教阁下可有可无的友谊,比你的臣民都重要?”少女向着眼前的男人迈出一步,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怒吼,“我们只想活命,我们有什么错?”
“森林是教会的地产,放你们进森林觅食?不洁者岂能玷污高洁的土地!”
“可我说过了,吾主弥赛拉昨夜在梦中告诉我,森林是神赐与穷人的宝库,只要是穷人……”
“你说弥赛拉我都觉得好笑。”
还没等少女说完,骑士老爷便嗤笑着打断了她:“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爽出来一次,我饶你一命,要么,就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被我砍掉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