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面是阖家欢乐。”
“反面呢?”
“国泰民安。”
噼噼啪啪!
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
蒋庆之举杯,朱希忠夫妇笑吟吟的一饮而尽。
这等家宴自然不需要什么规矩,朱希忠自斟自饮,没多久醺醺然把儿子叫过来。
“你二叔十五岁就能在朝中与严党抗衡,领军亦能击败俺答大将,你这小子莫要懈怠,好生跟着你二叔学。”
朱时泰点头,“爹。有个事儿我有些疑惑。”
“说。”
“爹,你十五岁时在作甚?”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喝酒!”
蒋庆之笑道。
“小崽子!”朱希忠指指儿子,笑骂道:“老子十五岁时……喝酒喝酒。”
是夜,朱希忠大醉。
家宴才结束。蒋庆之把朱希忠一家子送走,却不回去,而是在街上缓缓而行。
四处不时传来鞭炮声。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透过几家打开的大门,能看到里面人影闪动。
穿着新衣裳的孩子们在家门口、在街巷中奔跑。大人们喝多了,便出来透个气,见到有人经过,都笑着拱手,“新年好。”
“新年好!”
蒋庆之拱手。
每个人都是如此鲜活,仿佛相识了许多年。
蒋庆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一见如故。”
不对。
“一家……是了,一家人。”
有人说,一个汉人是一条龙,一群汉人是一条虫。
蒋庆之前世也曾深以为然,可此刻却有了些新的见解。
在汉唐时,汉儿纵横天下,无论是一人还是一群人,无论他们身处何处,都能令异族丧胆。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汉家男儿就成了虫子?
是从……
前宋吧!
重文轻武的开端。
鄙夷武人,把武人当做是贱人的起始……
当武勇成为下贱的代名词时,这个民族就病了。
所以,前宋哪怕韧性十足,依旧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到了大明,开国时的骄兵悍将被太祖皇帝和建文帝一步步弄成了软脚蟹。
成祖短暂复兴了武勇,但在他之后,士大夫们反攻倒算,成功掌控了局势。
由此,武人再度沉沦。成了文官,权贵们的奴隶。
而且缺衣短食,少操练……比之前宋时的官兵还不如。
“我要读书。”
右侧一户人家中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夜深了呢!大郎!”有妇人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个男子的声音,“让他读,这年头不读书哪来的出路?”
“他们说可以从军。京卫不是……”
“贱人才从军!”少年不屑的道:“书中自有我要的一切,若是能科举出仕,爹,娘,那些从军的武人,此后见到孩儿都得跪着。”
“好好好,那爹娘就等着享福了。”
蒋庆之负手听着。
这个民族,真的病了。
这个大明病了。
病入膏肓!
“新年好!”门开,男子见到蒋庆之,笑吟吟的拱手。
“新年好。”
蒋庆之看到了那个手拿书卷的少年。
身形瘦削,面色苍白……读书人最喜这等造型,说是仙风道骨,洒脱飘逸。
蒋庆之不知不觉走到了城下,守城将领下来,“伯爷。”
“我想上去看看。”蒋庆之指指城头。
“伯爷请。”将领把什么规矩抛之脑后,只想奉承这位少年权贵。
蒋庆之走上城头。
“伯爷请看。”将领指着城中炫耀道:“站在城头便能看到整个京师,万家灯火啊!看着……真是震撼人心。”
无数家灯火连接在一起,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
天上的星辰仿佛都为之在闪烁。
这便是人间。
可这样的好日子不多了。
草原上正酝酿着杀机,再过数十年,他们将会杀入中原,毁灭眼前的这一切。
蒋庆之突然问道:“你可见过那等发式……”,他比划了一下鞭子。“细细长长的,能从钱眼里穿过去,就挂在脑后面。”
将领笑道:“那不是鼠尾吗?”
蒋庆之认真问道:“你可愿披着这么一根鼠尾?”
将领毫不犹豫的道:“爹娘会打死下官。”
“你自己呢?”
“下官宁死,也不肯披着这么一条鼠尾!”
可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将会披着一条鼠尾。
留发不留头!
为了毁灭这汉家衣冠,屠刀下又多了许多亡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此刻还在高呼盛世太平。他们一边板着脸,吟诵着道德文章,言必称先贤的警句。一边疯狂的兼并田地,收纳人口,挖着大明的墙角……
“我要改变这一切!”
蒋庆之点燃了药烟。
“伯爷说什么?”将领赔笑问道。
蒋庆之微笑道:“我说,以后不会有什么鼠尾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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