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王道玄这是在破心中鬼。
人活一世,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离不开七情六欲,有慷慨正义,亦有阴险算计。
几十年下来,总会有些亏心事。
这些或许都是小事,但就像阴鬼一般,潜藏在心中,平日里闭口不谈,一旦被人勾起,便是愧疚难安。
神州之人信奉社神,亦信奉祖先。
祖先怪罪,岂能不令人心生胆怯。
像极了某种心理暗示。
这一刻,李衍隐约有些明白了谶纬之术。
何为天下,不只是万里河山,城池军队,亦有人心,哪怕是社神和稷神,都得靠后。
所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子无道,世道混乱,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若有人观大灾将至,便可制造谶纬,推动人道红尘变革。
当然,具体施展肯定更复杂。
否则不会被儒教称为内学,更不会让其成为禁术,为朝廷和儒教所忌讳。
至少,在这个世界是如此。
王道玄一声怒斥,百姓纷纷看向河面。
明月下,波光粼粼,偶尔还有小鱼跳出水面,一派和谐宁静,哪有什么邪物。
至此,那些百姓才彻底相信。
有人当即咬牙切齿,“那老书生真是歹毒,用心险恶,可怜我大伯,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旁边之人怒骂道:“还不是你管教不严,你那侄儿为非作歹,你还得意洋洋,说家里有厉害的,才不怕被欺负。”
“这下好了,不光自己丢命,还招来灾祸!”
那人本想反驳,但看到周围村民皆怒目而视,顿时心虚,不敢再多言。
朱村正则拄着拐杖,出来后叹了口气,“都别埋怨了,此事都怨老夫。”
“身为村正,却只想着一家之私,心怀侥幸,不想多事,以至于弄出这些事端。”
“从今往后,村规民约当重新立起,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任何人不得违反!”
王道玄见状,微微点头。
破了心中鬼,至少不会再继续死人。
随后,就是解决祖坟之事…
…………
次日,卯时。
天尚未亮,光线朦朦胧胧。
李衍陪着王道玄上山,身后朱村正被两人搀扶,还有百姓拿着各种瓜果贡品,香烛纸钱。
朱家堡的祖坟不远,就在后山。
众人浩浩荡荡上山后,王道玄当即拿着罗盘,在山头、山脚、半山腰,各个方向查看。
在这祖坟之地,罗盘更加混乱。
搪针、兑针、沉针、转针…不停变化。
王道玄面色凝重,让人在固定的地方焚烧纸钱,火光纸灰打着旋上下盘旋…
眼前景象,惊的村民们目瞪口呆。
王道玄沉思了一下,又看向李衍,“衍小哥,搪针说明地下有怪石深潭影响,诸灵难安,一些坟墓定然已出了问题,看你的了。”
李衍点了点头,手掐阳诀在坟头间转悠。
以他如今的道行,可闻到地下十米异味,普通百姓坟茔肯定没那么深,很快便找到问题。
“这座、这座、还有这座!”
李衍定好方位,王道玄立刻行动。
先是简单做了场安魂法事,随后口中念咒,遍撒五谷,又将贡品香烛摆上。
“破土!”
他一声令下,众多村民顿时上前。
他们挥舞着锄头,泥土飞溅,很快就将坟墓挖开,看到里面场景,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整座坟墓内,已被污水浸泡,颜色发白发灰,难以忍受的尸臭瞬间弥漫。
“无量寿福!”
王道玄看到,也是眼神凝重。
将其他几座坟茔掘开,同样布满污水。
这下子,谁都察觉到不对劲。
选择坟地可是有规矩,他们这祖坟虽算不上好风水,但也位于半山腰,藏风纳气。
即便暴雨,也不可能积这么多水。
王道玄心中越发肯定,转头向朱村正问道:“这附近可曾发生过什么,有大量死尸填埋?”
朱村正愣了一下,回忆道:“据老人传言,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
“那是唐末天下动乱,当时的荆南节度使郭禹战死于君山,雷彦恭趁机入侵,在朱家堡附近发生了一场激战,死伤数万。”
“那雷彦恭出身洞蛮,麾下有不少随军巫师,传说招了很多妖魔鬼怪,还以巫蛊瘟疫杀人,死后战士怨气不灭,化为尸兵四处作祟。”
“后来宋时,有龙虎山高人来此,才将其镇压,附近山上还有镇碑,年代久远,字迹早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