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解上岸,兵部尚书、总督直浙闽三省军务的胡汝贞,派员严加审问,审出一件天大的案子来。”
听到这里,高拱和李春芳清楚严嵩今天来,剑指何处,不由自主地向徐阶瞥了瞥。
徐阶不动声色,但是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
“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这五家东南世家出面,派遣人手去到东倭,招募真倭一批,潜行南下,准备趁官兵主力援闽,伺机袭扰南直隶和浙东。
与东倭地方大名商贾的往来书信,俘获的人里有派遣管事,东倭倭寇首领...人证物证皆在,胡汝贞上报刑部,刑部部议,然后得出...”
严嵩慢腾腾地掏出玳瑁水晶眼镜,颤颤巍巍打开,戴在眼睛上,再低着头,展开奏章,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念道。
“刑部部议判定,经办管事十二人弃市,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五家家主判杖三十,流配三千里,罚银一万五千两...”
念完后,严嵩抬起头,慢慢取下眼镜,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厉色。
“刑部部议出这么个玩意,内阁票拟准行,要是传出去,会天下哗然。西苑当然要打回来了。”严嵩说话很慢,一字一顿,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众人的心里。
“勾结倭寇、引兵犯境,是谋反,是叛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只判首恶杖三十,流配三千里。王扈文,这位刑部右侍郎,读过大明律吗?还有一点点公道良心吗?”
严嵩的话在议事堂里回荡,徐阶三人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知道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徐阶开口,嘶哑着声音问道:“严阁老,认为当如何判?”
“满门抄斩!按谋逆叛国,男丁弃市,家眷发配边疆,家产抄没。”严嵩冷冰冰地说道。
“是否过于严苛了?”
“严苛?那他们去问问,被倭寇祸害了二十年,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上百万东南百姓,严苛不严苛?他们去问问,惨死在倭寇刀下万万千千大明亡魂们,严苛不严苛?
徐阁老,老夫记得贵府太夫人,十年前因为松江有倭寇袭扰,连夜转移时被雨淋染上风寒,病卧在床,没多久病逝。
国仇家恨啊,徐阁老,你觉得严苛不严苛!”
徐阶被严嵩的话,逼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才徐徐答道:“严阁老说得没错,徐某与倭寇有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绝不姑息。”
“高阁老,李阁老,你们的意见呢?”
严嵩又缓缓地问道。
高拱觉得很诡异。
刚才严嵩那番大义凛然的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能接受,偏偏从天下头号大奸臣的嘴里说出来,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让他恍然如梦。
但是高拱、李春芳都清楚,勾结倭寇,必须严惩不贷。
这是底线。
“严阁老,必须严惩不贷!”高拱和李春芳异口同声答道。
“好,那老夫就重新票拟。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勾结倭寇,引兵犯境,罪不可赦,判男丁弃市,家眷流配边疆,家产抄没。
刑部右侍郎王扈文有包庇嫌疑,着停职交都察院议处。地方必然有五家的同党余孽,着胡汝贞继续严查...”
严嵩挥毫写下票拟,签上自己的名字。
徐阶脸色铁青,但还是起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拱和李春芳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内阁难得地达成完全一致的票拟意见。
“再送进西苑批红吧。”
严嵩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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