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破开的棕皮顶棚两旁,运炭翁与哑婆婆先是猛地一怔,
跟着各又哂笑。
“嵩山左盟主的名头确实响亮,”哑婆婆从嗓尖中发出一声奸笑,“但你嘛看来没老身担心的那般强横。”
“瞎编一个名头能顶甚么用?”
“想将我二人惊走,就得看阁下有几斤几两了。”
哑婆婆说话乃是诱敌,运炭翁一蹬顶棚,在棕皮上踩出咔嗒一声,
人影极速飞掠!
那柄剑的剑格藏在袖中,也看不见老人的手。
秋风大作,乌云四匝,月光忽隐忽现。
老人手中长剑,刃光难觅,似也是忽隐忽现!
“嘿~!”
只听柴扉上的黑衣人一声沉喝,手中酒坛“啪”地脆响,百药门宝酒如斜飞骤雨,无情打向两根老葱。
大虎毒蜂正是他二人放出来的。
作为百药门老人,岂能不知毒蜂厉害。
运炭翁撤剑坠地,哑婆婆腰身佝偻,袖中穿梭出一只‘鹰爪’,瞬间运气掀翻大片顶棚!
那棚皮在她手中呼啦一转,被她一脚踹向门扉方向,反要将酒水挡向赵荣。
“轰!”
一声撞响,赵荣踢飞柴扉顶上拱柱,破了马车棚顶,一路反撞回去。
哑婆婆心下一惊。
‘此人后发先至,功力显在我之上。’
她一展轻功向外躲闪,赵荣已追剑到炭翁身边。
百药门二老擅长的乃是驭蜂驭虫、轻功刺杀,运炭翁使出袖中剑,才拆五招,便觉得黑衣人剑法极精,绝非他正面所能敌。
“快帮忙!”
运炭翁毫不托大,急忙呼喊。
哑婆婆在旁看了几招,目色有变。
金壶虎头、峻极三鹤,果真是嵩山剑法!
“哈哈哈!”
赵荣用剑酣畅,不禁莽声大笑,使出史登达的千古人龙!
若在之前,这招用秋水使出来定还是不伦不类,可塑工老人塑像悟剑二十二年,那用雕刀使出的剑法浑然天成。
给赵荣带来极大启发。
所谓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
峰壑开绽,凌嶒参差!
这招千古人龙融了嵩山峥嵘,便是秋水三尺,也绽放森严气势!
哑婆婆赶忙架剑来助,赵荣变招玉井天池,仗着剑速优势,穿身前刺瞬接形步转身挂剑,他运剑气力雄厚,胜过二人。
又有恒山派圈剑为圆的巧力,此时被他灵活妙用,手法更甚灌口庙时。
哑婆婆愈发惊异,袖中剑被带出袖口,叫她露出枯瘦手腕,长剑被挂向运炭翁。
一招玉井天池,竟将两人袖剑锁住!
虽一时未败,但二人心中已退意大涨。
刺杀一道讲究先手,要抢先机,此时处处受制,剑招优势十不存五,对方气劲雄浑,似乎还有余力。
又想到屋中还有两位五岳掌门随时冲出,手上剑势,又弱三分。
他们势头越丧,赵荣的剑势就越凌厉。
将叠翠浮青剑招再使出后,他搜肠刮肚,已无嵩山剑法可用。
史登达就使了这几招。
运炭翁与哑婆婆背后已冒一股凉气。
‘此人剑法如此森严,决计是嵩山太保无疑。’
‘可寻常太保,岂能反压我二人?’
他们甚至生出了,对方真是五岳盟主的离奇想法。
忽听屋中一声大响,似乎有人破窗而出。
不妙!
百药门二老各自皱眉。
马蹄声逐渐清晰,神教的人就快到了!
但两派掌门近在眼前,莫大与岳不群一定来得更快!
夏氏兄弟没得手,今夜还有此等高手在场,估计难以成事。
他们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到这般年岁,何等精明。
得走!
“嗡嗡嗡~!”
地上洒落的酒水引得一些毒蜂掉头。
哑婆婆再接一招,抬脚踢向对手章门穴。
赵荣回脚对踢!
拳怕少壮,哑婆婆吃下一个闷亏,却借势施展轻功后跃。
运炭翁照葫芦画瓢,但哑婆婆一退,赵荣的凌厉剑势全压到这边。
他一口气没提满,后跃时身法不稳,被赵荣追上。
运炭翁跃到另外一个马车车棚,匆忙回身架剑。
袖剑相交,登时被压!
耳畔已响起鼓袖风声,掌风迎面震散华发,似带浓浓秋凉,
呼啸而来!
这一掌避无可避,运炭翁一张脸阴沉无比。
右手掌心发黑,举掌迎上。
“卟~!”
百药门服药合毒,以气理毒,再用陈年桃花瘴与蜂毒锻掌,融出一手毒掌来。
双掌相接,运炭翁眼中满是狠色。
‘既然你追着不放,老夫便叫你尝尝这四十多年的毒掌威力!’
毒炼掌心,不仅是他的杀手锏,平常下药也极为方便,手一碰便能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全力逼出掌心之毒,运炭翁也心疼至极。
可一想到能毒伤眼前高手,他又有一丝畅快。
然而,
这边掌力一对,没等他催毒,一股逼人的寒凉之气叫他浑身打个冷颤。
这.这是!!
因从手厥阴心包经行功,这中冲、劳宫、大陵三道穴关眨眼被破!
真气被冻在内关处,连催动毒掌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腕横纹上三寸又一阵刺痛!
这下子,他顿觉心痛心悸、目赤肘挛。
口中有种呕吐感,强行压着,以致说不出话来!
是毒瘴反噬!
掌心之毒被这股流动的寒冰劲气带入了间使穴!
“嘿~!”
又一声冷哼,那哑婆婆轻功甚高,只单脚踩在顶棚一角,一手按在运炭翁后背。
他们练的皆是百药门武功,内力同源。
方才按掌,哑婆婆还未觉异常。
只五息过后,她面色陡变,却也反应极快,将剑朝袖中一藏,另一只手再次架掌。
猛力一震,叫车棚抖晃,破了赵荣与运炭翁之间的掌力。
“快走!”
绝不能再打下去!
她一把抓住运炭翁后背,那鹰爪嵌其肉中,生怕脱手又被黑衣人黏住!
炭翁落地一个踉跄,跟着运全身劲气在脚上,发足狂奔。
几十年间,他还从未吃过这般大的暗亏!
百药门二老满脸惊骇之色,
竟连奔三刻不敢歇,生怕听到后方有黑影追来。
直至远遁深山,又没听到后方惊鸟飞林,这才缓了一口气。
“伱怎么样了!”
哑婆婆声音焦急。
二人虽不是夫妻,但一起练毒,一起养蜂,一起下毒,一起杀人,这超过一甲子的情谊比许多夫妻还深。
“好厉害的寒冰劲气!”
“咳咳咳”
“竟将我的瘴毒反推入体,”他朝自己胸口连点,庆幸道,“还好你出掌及时,我已被他冰掌黏住,内力不及他,剑又被架住,想撤掌也不可能了。”
“若被这股寒劲一直闯入天池穴,今日我便要去见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