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上都是破碎的青铜器,还有半埋土里的活死人尸骨,这些尸骨一具具都肌肤完好,数千年也未受腐蚀。
深处的墙壁上,赫然是那双龙拉动青铜龙辇的壁画,古老、宏伟、神妙,青色的巨龙在墙上像具冰冷的尸体,刻画出来的鳞片仍有光泽,龙辇下,压胜般的八个金文缓缓浮现,“上帝不宁、不康禋祀”!
安后像是丢了魂般,骤然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杀娘呢?为什么要灭了娘的族人呢?易儿,娘好痛苦,你以后还会不会杀娘?!还会不会?!”
随着这声恸哭,八字金文如枷锁般骤然而降,压胜得安后面容狰狞扭曲,整个祀天坛都在震荡。
…………………………
独臂女子阖上双眸,似在运用着某种神通,遥遥目视着陈易一行人走入祀天坛。
殷听雪站在她身边,听到一句,
“他们进去了。”
“哪?你说的祀天坛?”
“不错。”
剑甲回答无关紧要的事时向来很简略。
殷听雪挑了挑眉头,想到了什么,
“夏启弑母斩了中尸,你做局让…那妖后把陈易当作儿子,让他以此斩中尸,是这样吗?”
“嗯。”
周依棠并不意外殷听雪能猜到一部分的具体谋划。
“杀了妖后,那就都一了百了咯,可是…如果那妖后也是陈易在乎的女子呢?”
殷听雪有些好奇。
剑甲侧眸过来,扫了一眼。
殷听雪抖地一寒,一下不敢吱声。
“不会真死,”
少顷,周依棠清淡道:
“但会心死。”
一剑穿心,她不再视他为子,也算断了一条孽缘。
他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归原状。
殷听雪听出言外之意,她自小就觉得,自己总比别人能听得出更多,眼下犹豫之后,又小声问道:
“如果陈易没杀她呢?”
“我卜过卦,他必会斩去中尸。”
周依棠缓缓道:
“所以,必会杀她。”
殷听雪便问:
“卦辞是什么?”
剑甲没有回答。
殷听雪歪了歪脑袋,低声又问:
“如果,他真的没杀那妖后呢?毕竟终归是以人算天,卜卦也不是全对的。”
周依棠慢慢转过头,那双清冷至极的眸子凝望着少女。
殷听雪换了个问法说:
“我不怀疑剑甲道法无边、算无遗漏,只是…如果有个万一,那是不是那妖后离开地宫后,便会恢复记忆?”
“是,”
周依棠顿了顿,
“而且会挣扎,会扭曲。”
“什么?”
“会发疯地想要杀他,却又在杀他的路上频频回首…”
殷听雪发觉独臂女子的目光怅然恍惚,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为之愤怒,却又一举一动都会让她牵肠挂肚。
最后甚至她会想用极端的方法,断绝这段关系。”
殷听雪打量了下周依棠,轻声询问:
“极端的方法?”
按理来说,她不该问下去,可她总觉得周依棠会回答她。
和剑甲待在一起,远远比跟陈易待在一起要好得多,剑甲虽然性情不近人,却不会伤她害她,偶尔说一两句心里话。
可陈易,他太坏了。
“虞舜出则臣其君,入则…”
周依棠面无表情,
“妾其母。”
殷听雪怔了一下
那是《韩非子》里面的话,陈易买的杂书里面有,臣其君,让君主臣服,妾其母,让其母被……
殷听雪打了个寒颤,
也就是说,那妖后会逼陈易…
做对我一样的事?!
周依棠瞧见她慌乱,少见地笑了下,
“事不至于此。”
他会杀的,不可能不杀。
她还记得他折了她的剑后,游走江湖时杀孽深重的模样。
他就是如弑母般罪该万死,就像…折了自己的剑时一样。
周依棠转过眼去,回忆起那没有告诉襄王女的卦辞,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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