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妈妈的背,像小时候王雪新哄他睡觉一样,王雪新年轻的时候一手一个,左边躺着他,右边躺着谢婵,她总是拍着拍着就睡着了,后来又多了谢青寄,软软的身体趴在妈妈胸口,跟年幼的谢然挤在一起。
王雪新很快闭紧双眼,背对谢然躺着,在谢然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眼泪不断顺着眼角流下,想吸一下堵住的鼻子都不敢,骗谢然她已经睡着了。
谢然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回身发现谢青寄就站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他甚至连灯都没有开,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可谢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谢青寄嘴角紧紧抿着,不知将刚才卧室中的对话听去多少,他朝谢然走过来,根本还没靠近,谢然却条件反射性地退后一步。
谢青寄脚步一停,不走了,中间和谢然隔着些距离。
“妈睡了?”
谢然疲惫地揉着脸:“肯定没有,估计正难受着,她不想让我看我就出来了。”
谢然绕过谢青寄,回到自己那间单独隔出的小房间内。他默不作声地从床底拖出一个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扔衣服,几乎是看见什么就扔什么,固执地想要抹去在这个家留下的一切痕迹。
这动静惊动赵高,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脑袋扎进敞开的行李箱里钻来钻去。
谢青寄目光沉沉地盯着谢然,既不出声也不阻止,只有手背上的青筋紧紧绷着。
收拾衣服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谢然在谢青寄的注视下动作干脆利落地合上行李箱,他挥开坐在上面的赵高,伸手一提,对堵在房间门口的谢青寄道:“我搬出去住两天,你多看着点妈,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该高考了,考试那两天我来接你,你好好加油。”
他伸手推开谢青寄,连带着推开近半年来一步步被软化而压抑不住的侥幸,推开那日储物间隔着手掌亲吻的悸动。
行李箱被谢然拖着压过赵高的尾巴尖,疼得它愤怒地嚎叫一声,原地起跳抱住谢然的脚脖一口咬下去,正想下嘴咬第二口的时候又突然改变主意,恶狠狠地朝刚才被它咬过的地方舔了几口。
连赵高这个小东西都知道有些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谢然被咬后吸凉气的声音让谢青寄突然反应过来,他追着谢然跟出院子,在对方打开驾驶座门的那一刻将谢然狠狠一扯,反手按在车身上。
车门砰的一声又被合上,谢然整个人撞在车上,连腰带背一阵发麻,他还来不及反应,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耳边一声闷闷的巨响,背后依靠着的车身晃了一下,那动静丝毫不亚于谢青寄苦苦压抑下发泄着摔车门的声音。
只见谢青寄两个手掌握成拳头,牢牢按在谢然身侧,像一方囚笼似的把他圈住。
他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类似于被捕兽夹逮住的困兽,鲜血淋漓虎视眈眈地舔着伤口,在面对陌生人时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是都在慢慢变好吗?”
谢青寄声音很小地开口了。
他语气苦涩,充满茫然地质问,但看向谢然的眼神却很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阴狠。按在车身上的拳头似乎应该落在谢然身上——他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明明事情都在变好,谢然越来越像以前的样子,姐姐也跟唐思博分手,他们的公司步入正轨,就连小马也活下来后也再没有重蹈覆辙。谢然想办网站,他也为他找来了专业团队,再不久就要上线,他自己也想清楚了下半辈子要做什么,怎么他跟谢然总在有一线曙光片刻希望的时候又突然陷入僵局?
可谢青寄偏偏束手无策。
“你刚才为什么躲我?”
谢然没吭声,手一松,将行李箱摔在地上。
“说话。”
谢青寄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然,再次以命令的口吻质问。
被他圈在怀中的人沉默很久,终于开口道:“我要抽烟。”
虽然是一个居于下风的姿势,可谢然的脸上并无被人拿捏住的心虚紧张,相反他非常平静,戒烟戒了几个月,可这次的破戒却显得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