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这番话半真半假,事故是真的,但在死伤数字上打了折扣,把十八人改成了六人。
之所以做这个修改,是因为张鹏觉得,这场事故实在是太大了,波及范围也太广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所以硬压是压不住的,不如虚报死伤数字,把大事化小,再把小事化了,这个事故也就平了。
就算事后有人反映,说人数虚报了,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党政主官又害怕担责,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了。
这是昨天夜里张鹏和小舅子冀贤明商量了多半夜才想到的好主意,今天一早就赶来找薛冰汇报,只要能把薛冰瞒过去,这事就算是摆平了。
至于遇难的矿工家里边,今早天一亮老板赵有术就带钱去一一摆平了,愿意隐瞒死因并同意去外地火化、不办丧事的每家赔六十万,在对外死亡名单上的六人每家赔五十万,据冀贤明传递口信说那十八家都已经搞定了。
因此,张鹏眼下只盼薛冰能不深究这场事故,不深究的话,自己的八品顶戴就保住了,否则的话,只能是跟前县长陈维同一个下场。
薛冰听后脸色一变,道:“上次广德兴爆炸,就是六人遇难,这次偷挖小煤窑,又有六人遇难!虽然每次遇难人数都不算多,但也是很严重的事故了,怎么就不能完全杜绝呢?难道上次爆炸过后,县里没有严格的把安全生产监管工作抓起来吗?”
张鹏苦叹道:“抓起来了呀,但问题是,他们这种偷挖煤炭的行径属于盗窃国家矿产资源,根本不算是正规企业的正当生产行为,所以监管对他们不起作用啊。”
薛冰叹了口气,道:“行,这事我知道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回头再在全县范围内宣传一下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同时还要严防这种盗窃行径,以后可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故了。”
张鹏见她没有深究,心里松了口长气,忙做了番保证,随后身心放松的离去。
秦阳点评道:“他对你这个书记这不挺尊重的嘛,出了事故第一时间来找你汇报。”
薛冰哂笑道:“什么呀, 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他是怕过后我知道这个事故后,会责怪他不汇报,趁机打压他,所以就先汇报给我。他这是防着我呢,你还当他敬着我。”
说完她又叹道:“唉,短短两周不到,县里已经发生了两次死伤六人的较大事故。虽说跟我这个县委书记没多大关系,但我也觉得惭愧。”
秦阳强调道:“不是跟你没多大关系,而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这是政府那边的工作范畴,是张鹏这个分管安监的副县长的责任,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薛冰失笑道:“这不是我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而是我本来就有责任。我来到县里半年之久了,还从来没抓过安全监管方面的工作。我要是抓过,哪怕只抓过一次,再出这种事故,我也能心安理得的说跟我没关系,是下面监管不到位,可我一次都没抓过……”
说到这,她陡然冒出一个念头,兴冲冲的道:“今天我要开常委会,还要把反腐整风运动搞起来,没时间,明天吧!明天你陪我下企业下基层,搞一下安全检查。希望通过我这个县委书记的重视,把全县企业人员的安全意识都提高起来,也督促安监部门把工作做细做扎实!”
秦阳点头道:“行,那我回去安排下去,挑两家企业,再挑一个乡镇……算了,就上阳镇吧,我带你实地走访一下岗子村的煤炭资源,你也能就防盗采工作做出现场部署。”
薛冰欣然答允,道:“把张鹏也叫上,这是他的分管工作,他不出面可是不行。”
此时,秦阳家楼下,急急驶来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车刚停稳驾驶门就开了,前天上午跑到秦家要账的王克清下车后急匆匆跑向二单元门,一脸的焦虑之色。
其实前晚后半夜(因为砂石料都是夜里运送),王克清就已经从下属司机口中听到了消息,当夜送过去的砂石料,工地没给结账,也没说为什么。
王克清还以为是工地资金周转不开,并未在意,结果昨天半夜又得到了新的消息:凡是王克清的砂石料厂送来的料,工地全部不予结账。
王克清手下司机找相关负责人打听了下,那负责人也不废话,让他们找老板王克清来问。
王克清听闻这个坏消息后,又是惊诧又是糊涂,第一时间打给工地上的关系户询问。
那关系户直接跟他说了实话:你王克清得罪大人物了,上头已经发下话来,不征得那位大人物的原谅,你的帐就一直压着不结。
王克清听后可是吓坏了,要是料钱被一直压着不给结,那就得动用积蓄给司机们发工资了,而且这还是小事,关键是不知道料钱会被压到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