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正来了两天,没见过陈醉,不是错过了,而是陈醉压根没回来,这在伪满汉奸中很常见,醒着目视归路,还不如两眼一闭醉生梦死。
第三天晚上,准确地说是后半夜,街上有车队开过来,钱文正是被照进通风口的车灯晃醒的,接着是推铁门的声音,他翻身下床,披着外衣走向门廊,刚拉开门,院子里就砰砰两声枪响,他没有准备吓了一跳,呆呆杵在那儿。
是宪兵队,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莱姆小轿车上搀下来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一丝不苟的头发,冷光中瘦削的脸颊,钱文正震惊地盯着看,是照片上那个人,只是更阴郁,更靡丽,因为那张脸有半张都被血糊了,衬着苍白的皮肤,艳鬼一样,在毛茸茸的裘皮领子后头笑得张狂。
他们刚刚杀了人,从正往枪套中收枪的军官话里知道,是几个反满抗日分子,而那两声枪响,只是少壮派嚣张的庆功方式。
陈醉直直朝钱文正走来,边走边把血污了的手套摘掉,随地一扔,钱文正傻挡着门,被他当胸推了一把,后背撞到墙上,然后是黑暗中轻蔑的一眼,狠狠的,从脸上剜过去。
第三章
院儿里的日本人像一只只躁动的狗,扳着枪栓,声嘶力竭的,用敬语向陈醉告别,看他懒懒地摆了手,才三三两两上车离开。
钱文正连忙把门关上,发着懵,回头看陈醉上楼了,裘皮大衣、枪套、子弹夹,乱糟糟扔了一地,他小声骂着,追着屁股去捡。
吴妈从佣人房里露出半张脸,挺害怕的样子,钱文正不得不佩服她,明明是同志,但因为不是一条线上的,她从不做多余的交流,甚至像现在,她也不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睡吧,吴妈,我收拾。”
她点点头,缩回房里去了。
钱文正抱着陈醉那堆东西,自己的外衣顾不上拽,从肩上滑下去,挂在楼梯扶手上,他光着膀子往上走,陈醉脱得很彻底,西装、领带、白衬衫,还有眼下时兴的尼龙内裤,一件一件,捡到二楼一抬头,看那家伙伸着懒腰站在浴室里,赤条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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