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谢道韫一身僧袍,静坐在佛像之前,谢混走了进去,对着佛像恭敬地合什行礼,正要开口,却听到谢道韫淡然道:“益寿啊,你可知道,为何我们谢家,从我开始,到妙音,都开始吃斋信佛了呢?”
谢混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之色,摇头道:“姑母,这正是小侄多年来迷惑的地方,世人皆知我谢家世代信奉天师道,甚至灵运这样的孩儿都是从小寄养在天师道那里,为何从您这辈,就信起这西来的佛教呢?”
谢道韫幽幽地叹了口气:“益寿啊,当年我谢家过江投奔大晋之前,在中原是著名的经学世家,先大父讳鲲公,乃是当世的经学大师,可是过江之后,为了能挤进当时控制朝政的江左名士的圈子里,毅然弃经从玄,成为江左八达之一,也正是改信玄学之后,我谢家才慢慢地提高了地位和权势,要知道,当年刚过江时,那诸葛家宁可跟羊家,江家联姻,宁可成为庾家的下属,也不把我们谢家放在眼里,可见当时我们的情况,有多艰难。”
谢混点了点头:“前人创业艰难,谢家的基业来之不易,我们做晚辈的,更要…………”
谢道韫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为了适应形势,我们谢家在百年前就弃经入玄,但虽然以玄学自居,却也没把经学的老底子给丢了,你从小所学,仍然是四书五经这些。这就叫玄皮儒骨。至于这佛道之分,也是同样。当年不是我本人多信这神佛,而是先相公大人,希望我能信佛,这原因,你可明白?”
谢混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因为天师道有谋逆的痕迹,所以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吗?”
谢道韫点了点头:“这回你说对了,高门世家子弟崇尚玄学,喜欢养生,服散,那就必然会和天师道来往密切,但天师道一直是有野心的,他们借着跟权贵的关系,设坛收徒,在民间广结这心,这点,先相公大人在世时,就有所察觉,我们谢家虽然不能跟天师道一下子断绝关系,但也得给自己预留后路,所以族中女子,多礼佛,这就是我们谢家多年来能屹立不倒的奥秘所在,那就是能早早地察觉到危机,早早地分头发展,这样就算大难来临,也不至于一下子输光所有,还会保留将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谢混正色道:“姑母的教诲,小侄谨记在心。”
谢道韫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你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如果你真的照做这事,那就不会把宝全押在刘毅的身上,跟刘裕对抗了。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做,要置你堂姐于何地,要置我们谢家几十年来在刘裕身上的感情经营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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