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在床边喂周京臣吃药,周夫人在小厅里,审问周淮康的秘书。
秘书战战兢兢,“我跟了周老先生十三年,他忠贞不渝,从没和叶太太私会过。”
周夫人一扫外面,换了笑脸,起身,“京臣是小辈,你们还亲自探望。”
孙太太撂下礼品盒,打量程禧,“小周太太的肚子真尖啊,是怀了小帅哥?”
“禧儿的肚子没你眼尖。”周夫人风度依旧,丝毫不落魄,骨子里的雍容华贵,大气磅礴,“周家盼着是小孙女呢。”
“周公子也稀罕女儿吧?”孙太太调侃。
周京臣吃了药,掌心摁在程禧隆起的腹部,目光爱怜,“是稀罕女儿,但这胎大概率是小公子。”
黄二太太笑,“恭喜周家添孙了。”
她们虽然没提,周夫人心知肚明,外界瞧周家的笑话呢,尤其瞧她,堂堂周夫人,被叶家的老寡妇‘撬了丈夫’,太难堪,她忍不了了,主动提,“那些风言风语,少搭理。”
孙太太尬笑,“外人嫉妒,泼脏周老先生,咱们根本不信。”
“淮康什么年纪了,哪有精力啊。”周夫人端着架子,“即使有精力,叶太太比我怎样啊?”
黄二太太奉承,“岁月不败美人,哪位太太也比不上师母。”
“家里有细糠,淮康赔了名声出去吃泔水啊?”周夫人一打趣,她们全笑了。
周夫人一贯是暴脾气,戴了绿帽子,肯定不罢休。
闹周家,闹叶家,闹个天崩地裂。
这么轻松平和,圈子瞧笑话的人倒是跳梁小丑了,一夕之间,风波舆论渐渐小了。
......
叶柏南在壹号公馆的包房住了一夜。
天蒙蒙亮,保镖拎了早餐和醒酒茶,进来迎接他。
三刀疤蹲了局子,按排序和势力,是一个姓白的大马仔继位,不过,叶柏南扶持了这个保镖,成为新一任蛇头。
“叶哥,您扶持了我,以后槟城有麻烦,您一句话,我摆平。”保镖恭恭敬敬鞠躬,斟茶。
“不必等以后了。你今日欠了情,今日还。”叶柏南耐人寻味笑,“孟长河是宏华国际的大股东,孟太太怂恿他撤资,坑了我一笔,我咽不下这口气。”
保镖顿悟了,“报复孟家?”
“孟太太在皇马会所养了情夫,被周京臣发现了。”叶柏南不疾不徐接过那杯醒酒茶,“她选择屈服周京臣,我便让她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与其屈服他,不如屈服我。”
喝完茶,叶柏南吩咐保镖带了一队马仔,去北湖公园。
晨雾朦胧,灰白色的六孔桥悬在乌溪水上。
“周京臣在什么地方打捞了包裹。”
保镖说,“第三个孔下。”
湖城大雨引发内涝,乌溪的水位涨了不少,昨天积水褪去,整座桥梁完整浮在湖面。
他踏上六孔桥,走一步,停一步,琢磨着何晤晤写在纸条的遗言。
——孔不是桥下孔,人却是心上人。
不是桥下。
是心上。
蓦地,叶柏南意识到什么,“继续捞。”
“二刀疤的马仔捞遍了湖底,孔下...没东西了。”保镖觉得白白耽误工夫。
“孔上捞了吗。”
保镖愣住,“桥洞?太明显了,藏不了东西。”
“六个洞,逐一检查。”叶柏南下令。
保镖没辙了,招呼面包车里的马仔,两人一艘乌篷船,划向桥洞。
叶柏南伫立在桥梁中央,握住铁索,一声声心跳,沉钝,隐晦。
似乎在心里,又下了一场潮湿孤寂的雨。
“有东西!”马仔举起一个白色包裹,与六孔桥相同的颜色。
保镖诧异,“在哪挖的?”
“第三个桥洞的孔上!苔藓和泥沙覆盖着——”
周京臣只打捞了孔下,没注意孔上,花魁指名第三个孔,周京臣足够仔细了,其余五个孔也查看了,唯独没想到,藏在孔上的桥洞了。
孔下,孔上,半米之距。
花魁如此聪明的冒了险。
“再挖!”另一名马仔匍匐在甲板上,撒网,“每一个桥洞,扒到底。”
片刻,不远处的船晃了晃,“又有一个!绑在石头上。”
叶柏南凝视着墨绿的乌溪水,一缕阳光映出他轮廓,诡谲的,深重的,无悲无喜。
一切情绪,仿佛锁在牢笼中。
压抑,紧绷。
几艘船缓缓泊岸。
保镖拆了包裹,里面是防水的塑料泡沫,一层层剥开,一封信和一本签单簿。
“澜本公馆,人间天堂,丽水街家乡,我销毁了属于我的相册,衣物。这人间,没有了花魁的痕迹。”信件的反面,被泥水浸湿,模模糊糊的一行字,“你若记得我,我叫何晤晤,纯洁美好的乌溪镇姑娘。”
叶柏南打开签单薄,在人间天堂应酬的职位最高的一个大人物,亲笔签署了三百万的消费单。
这张单据的分量,比周京臣手中的签单,加起来更重。
他闭上眼。
情绪一霎释放了。
何晤晤终究是为情所困了一生。
她狠不下心肠。
帮他留了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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