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 第五章 重逢(2/4)

“当然选作家,作家就意味着有钱,你看看从鲁迅到莫言那个不是这样。”

“真好笑,你就知道他们成名了,就不知他们此前的生活。”

“这有什么;反正鲁迅就有钱,既然鲁迅有钱,作家就有钱。钟子之也是个作家。”

“好好,我不反对鲁迅有钱但并不是每一位作家都像他那么勤劳那么幸运。比如写《红楼梦》的曹雪芹,在写这本书时天天吃咸菜稀饭卧在破茅房里熬日子。”

“你念书多,反正我就认为鲁迅有的,他也有。如果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没有作家那来阶梯,又何谈进步。”

“好,就算他有钱了,他未必看到我的存在。我还是在这深巷安分守己,甭有别的念头。”,三章觉得她冥顽不灵,也不想跟她争持只好退一半说道。

“傻丫头,我就说你还是喜欢作家的。要是鲁迅等我二十年再死去,而我再早出生二十年就好了,我们就能一起谈恋爱。”

“你才傻呢,都上了古稀之年还学姑娘家爱来爱去,纯属胡闹。”

“反正嫁个有钱人,我是无望的。那个南蛮人会不会很有钱呢?”

“你都不知,昨天儿有个衣装鲜艳的像是他的大哥开着豪车接他,不信你问问你鲁奶奶去,当时她就在场。”

“你会傻到。一个开着豪车有钱的大哥会把弟弟安置在老人院,这个潮湿老旧的楼房。真好笑!”

“就算他是个穷小子。可爱情这个跟钱无关,感觉来了就有结果了。”

“那我还是希望我自己很有钱,这样就很好了。我跟钱过日子,或许比现在好一百倍。”

“快丢了你的美梦吧,我们穷苦人家无需攀比,无需奢望。”

“是,是,穷苦用不着奢望。”三章快嘴答道,这是她们最为熟悉的对话。三章知道她的脾胃,懂得她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也早已练熟了,都会放在嘴边。就像学校里竞赛用的抢答题,试题事先泄露还没等老师念完题目,就有学生按抢答器要回答问题;你说这学生可笑不可笑。说给你听吧,你不可把这秘密告诉第二个人,除了上帝或阎王爷,那个学生就是当年的我。

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三声,秋子来电。三章放下碗筷,转身回到房间接通了电话。孙奶奶只好停下夹菜的筷子,眼睁睁地看她离开饭桌。刚要讲这贫苦怎么样怎么样,一套胜似一套的话。至于贫苦的孩子当家早,人穷志不穷等等三章从打小懂事起整天听到她唠叨。三章对她这一番说教厌烦了,虽然不愿听但是毕竟她是长辈也只好随她,哪怕是装得很认真听,她也会很高兴。三章借机掩门了,隔绝了外面的炮弹似的说教。三章进了房间孙奶奶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喋喋不休,讲着从小把你抚养到大,当你奶奶又要衣食父母还当你精神上的导师。这十几年来,我容易吗?她的嗓门很大声,可说话吃饭两不误,却严重影响到在通话中的三章。这时三章就会开门伸出半个脑袋,一手拿着手机听,一手指着手机,意思说:“我在通话,你小点声。”可是这招用得泛滥了,就不如第一次见成效了。就像是林黛玉的眼泪,第一次落泪时人人都来解劝,可她总为一点小事伤感自叹常常哭红了眼旁人不愿安慰止住,渐渐他们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事,就让她哭吧,那怕是哭干了双眼。三章每次进房间通话托到很久才出来吃饭,打电话便顾不上吃饭。三章在房间换了衣服,打扮了一下拎着一只包,便要上街。出来房门,对着在吃饭的孙奶奶说:

“海秋的电话,我得出去一趟。”

“出去,你才吃一点饭。吃饱了再去逛街吧。”

“我吃饱了,逛街还有什么看头呢?”

“你这孩子,难道家里煮的就不如外面摊子。有什么好的,比得家煮的卫生?”

“你爱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吃坏了肚子,你就知错了。”

“上次你买的药我还有呢,反正我先走了。”三章走得匆匆,门响了一声,关上了,人到了楼下。孙奶奶自讨无趣便怪罪于外面的小吃街,最好全城的餐馆饮食店都关门省得这孩子三头两天跑大老远的路去吃。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渐渐觉得不怎么适应,看着桌子上还热腾腾的饭菜发愁了。以前都是看着三章吃完饭,自己再吃剩菜剩饭的。想了也无理头绪便编织给自己最安慰的话:这孩子长大了就忘了奶奶,奶奶老了。

三章在百丽广场和海秋碰面,两人走过了拥挤的地下商业街。试过几家新开的服装店,时潮女装都不容错过。换了一件又一件,经过三四次的挑选,最后三章帮海秋落实买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其实当时海秋觉得紫色那件更好看些,觉得穿在身上就如一朵绽放的紫兰;但是又不好意思当面说,怕因意见不合而伤及友情。是的,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海秋买了这件不菲的只敢在黑夜里没有灯光场所,谁都看不到对方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才肯穿;想来,这样的地方,只有自己的卧室了。或许穿出去在繁华的商业街回头率绝对是百分百,都想看看一只凤凰披上乌鸦的羽毛。海秋穿上它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乌鸦,虽然打死她都不愿这样承认,就像是她长得不是凤凰,多期盼穿上凤凰的衣装。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海秋老觉得三章的审美观有点问题;想到这也不愿再往下逛了,虽然刚出门时打算要把整条街逛完,现在还不到一半,就喊脚酸了,累了,要找个地方歇一歇脚。她还时不时途中停下来,用手揉揉脚踝。三章原本打算在后街买上次看好的衣装但为了迎合海秋就出主意说去火烤场吃麻辣烫。海秋听到了,连忙站了起来,跺几下脚跟,快步的跟上三章,拉起她的手。她们随即在路边打车,十分钟的路程。在车上海秋开口说:

“刚才打你的电话,你跟你奶奶吵什么呢?”

三章看着海秋表情很惊讶的说道:

“还不是那个样,尽是生活的鸡毛蒜皮的琐事,还有那讨人烦腻的说教。”

“都说了什么呀?”

“说了也怪腻的,不过今天她老是在说作家。”

“作家?”

“更离谱的是,她想跟都归天数万天的鲁迅谈恋爱。”

“嗯。”海秋不知如何放置内心的担忧: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跟死人谈情说爱,这不是意味对眼前生活的不满,要逃离生活吗?她不是不懂事,可眼前事实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这是所谓亲情的生疏。这思量了半天,有另外的声音告诉她:在记忆中寻觅,觉得孙奶奶是个慈祥可亲,任劳任怨,勤劳朴实,耿直坦诚的人。三章也是非常听话的孩子,可时隔多年人事也变迁。像三章有这位亲人理应觉得幸运,理应学会满足感到幸福快乐才是。不能对着她整天摆脸看事轻浮,呈现无所谓的样子,更何况久经风雨的老人最看不惯轻浮的年轻人。海秋不敢当面说自己对老人要如何如何,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行动才能感化到身旁的人,毕竟行动才是最有说服力的,叨叨絮絮一堆大道理却不用于实际着实被人看轻,有句话说的好“谁在此做口头巨人,谁就是行动矮人。”她一个妇道人家肩上扛着如此重的任务,一手把四岁的孙女抚养长大成人。换是谁,放在谁的肩上都觉得不可能,可人生所遭遇的难境不能转换到自己心甘情愿的人身上,也不能由谁来顶替死亡就能让死者生还;这就是地狱之门,只有人进从来就没有一人能返还人间。他的儿子和儿媳死于一场车祸,捅事的司机逃之夭夭,至今还逍遥法外。当然死者已逝,任何痛苦只能填进肚子,好让生活恢复平静。孙奶奶看管弱小的孙女把她搂着怀里,双手来回抚摸着她的后脑但愿她过得好,让她也能像其他孩子分享这个世界的阳光与快乐,这便是她活下去最大的精神支柱。想来,上帝让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不是让她带着绝望死去,而是要死去时都得带着希望。这样灵魂没有牵绊才轻轻的,才能飘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