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第十八回 金刚宝杵卫帝释 雕篆石碣敲头陀(2/4)

是他儿子,可不是外人。”玉林道:“什么叫出家?家已不是家,妻子儿女都是外人了。”

韦小宝心想:“看来都是你这老和尚在捣鬼,从中阻拦。老皇爷就算不肯回宫,也不至

于连儿子也不见。”说道:“既然如此,我去调遣人马,上五台山来保护守卫,不许闲杂人

等进寺来罗皂滋扰。”

玉林微微一笑,说道:“这么一来,清凉寺寺成了皇宫内院、官府衙门;韦大人这位御

前侍卫副总管,变成在清凉寺当差了。那么行痴还不如回北京皇宫去直截了当。”

韦小宝道:“原来大师另有保护老……他老人家的妙法,在下洗……洗耳恭听。”

玉林微笑道:“韦施主小小年纪,果然是个厉害脚色,难怪十几岁少年,便已做到这样

的大官。”顿了一顿,续道:“妙法是没有,出家人与世无争,逆来顺受。多谢韦施主一番

美意,清凉寺倘若真有祸殃,那也是在劫难逃。”说著合十行礼,闭上双目,入定去了。

澄光站起身来,打个手势,退了出去,走到门边,向玉林躬身行礼。韦小宝向玉林扮个

鬼脸,伸伸舌拇指按住自己鼻子,四指向玉林招了几招,意思是说:“好臭,好臭!”玉林

闭著眼睛,也瞧不见。

三人来到庙外,澄光道:“玉林大师是得道高僧,已有明示。老衲去将心溪方丈他们都

放了,今日相见,也是有缘,这就别过。”说著双手合十,鞠躬行礼,竟是不让他再进清凉

寺去。

韦小宝心头火起,说道:“很好,你们自有万失无一的妙计,倒是我多事了。”命双儿

去叫了于八等一干人,径自下山,又回到灵境寺去借宿。

他昨晚在灵境寺曾布施了七十两银子。住持见大施主又再光降,殷勤相待。

在客房之中,韦小宝一手支颐,寻思:“老皇爷是见到了,原来他一点也不老,却是危

险得紧,西藏喇嘛要捉他,神龙教又要捉他。那玉林老贼秃装模作样,没点屁本事,澄光方

丈一个人又有甚么用?只怕几天之后,老皇爷便会给人捉了去。我又怎生向小玄子交代?”

一转头,见双儿秀眉紧锁,神色甚是不快,问道:“双儿,什么事不高兴?”双儿道:

“没什么。”韦小宝道:“你一定在想心事,快跟我说。”双儿道:“没什么。”韦小宝一

转念,道:“啊,知道啦。你怪我在朝廷里作官,一直没跟你说。”双儿眼眶儿红了,道:

“鞑子皇帝是大坏人,相公你……怎么做他们的官?而且还做了大官。”说著眼泪从双颊上

流了下来。

韦小宝一呆,道:“傻孩子,那又用得著哭的。”双儿抽抽噎噎的道:“三少奶把我给

了相公,吩咐我服侍你,听你的话。可是……可是你在朝进而做大官,我爸爸妈妈,还有两

个哥哥,都是给恶官杀死的,你……你……”说著放声哭了出来。

韦小宝一时手足无措,忙道:“好啦,好啦!现下什么都不瞒你。老实跟你说,我做官

是假的,我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天地父母,反清复明』,你懂吗?我师父是天地会的

总舵主,我早跟你三少奶说过了。我们天地会专跟朝廷作对。我师父派我混时皇宫里去做

官,为的是打探鞑子的消息。这件事十分秘密,倘若给人知道了,我可性命不保。”

双儿伸手按住韦小宝嘴唇,低声道:“那你快别说了。都是我不好,逼你说出来。”说

著破涕为笑,又道:“相公是好人,当然不会去做坏事。我……我真是个笨丫头。”

韦小韦笑道:“你是个乖丫头。”拉著她手,让她坐在炕沿上自己身边,低声将顺治与

康熙之间的情由说了,又道:“小皇帝还只十几岁,他爹爹出家做了和尚,不要他了,你想

可怜不可怜?今天来捉他的那些家伙,都是大大的坏人,亏得你救了他。”双儿吁了口气,

道:“我总算做了一件好事。”韦小宝道:“不过送佛送上西天。那些人又给方丈放了。他

们一定不肯甘心,回头又要去捉那老皇帝,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煮来吃了,岂不糟

糕?”他知道双儿心好,要激她勇于救人,故意将顺治的处境说得十分悲惨。

双儿身子一颤,道:“他们要吃他的肉,那为什么?”韦小宝道:“唐僧和尚到西天取

经,这故事你听过么?”双儿道:“听过的,还有孙悟空,猪八戒。”韦小宝道:“一路上

有许多妖怪,都想吃唐僧肉,说他是圣僧,吃了他肉就成佛成仙。”双儿道:“啊,我明白

啦,这些坏人以为老皇帝和尚也是圣僧。”韦小宝道:“是啊,你真聪明。老皇帝和尚好比

是唐僧,那些坏人是妖怪,我是孙猴儿孙行者,你就是……是……”说著双掌入在自己耳

旁,一招一晃,作扇风之状。双儿笑道:“你说我是猪八戒?”韦小宝道:“你相貌像观音

菩萨,不过做的是猪八戒的事。”

双儿连忙摇手,道:“别说冒犯菩萨的话。相公,你做观音菩萨身边的那个善才童子红

孩儿,我就是……”说到这里,脸上一红,下面的话□住不说了。韦小宝道:“不错ˉ我做

善才童子,你就是龙女。咱二人老是在一起,说什么也不分开。”双儿脸颊更加红了,低声

道:“我自然永远服侍你,除非……除非你不要我了,将我赶走。”

韦小宝伸掌在自己头颈一斩,道:“就是杀了我头,也不赶你走。除非你不要我了,自

己偷偷的走了。”双儿伸手在自己颈里一斩,道:“杀了我头,也不会走。”两人同时哈哈

大笑。双儿自跟著韦小宝之后,主仆分守得甚严,极少跟他说笑,这时听韦小宝吐露真相,

心中甚是欢畅。两人这么一笑,情谊又亲密了几分。

韦小宝道:“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说过了。可怎么想了法儿,去救唐僧?”

双儿笑道:“救唐僧和尚,总是齐天大圣出主意,猪八戒只是个跟屁虫。”韦小宝笑

道:“猪八戒真有你这样好看,唐僧也不出家做和尚了。”双儿问道:“那为什么?”韦小

宝道:“唐僧自然娶了猪八戒做老婆了。”双儿噗赤一笑,说道:“猪八戒是猪猡精,谁讨

他做老婆啊?”

韦小宝听她说到娶猪精做老婆,忽然想起那口“花雕茯苓猪”沐剑屏来,不知她和方怡

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平安。

双儿见韦小宝呆呆出神,不敢打断他思路。过了一会,韦小宝道:“得想个法子,不让

坏人捉了老皇帝去。双儿,譬如有一样宝贝,很多贼骨头都想去偷,咱们使什么法儿,好教

贼骨头偷不到?”双儿道:“见到贼骨头来偷宝贝,便都捉了起来。”韦小宝摇头道:“贼

骨头太多,捉不完的。我们自己去做贼骨头,。”双儿道:“我们做贼骨头?”韦小宝道:

“对!我们先下手为强,将宝贝偷到手,别的贼骨头就偷不到了。”双儿拍手笑道:“我懂

啦,我们去把老皇帝和尚捉了来。”韦小宝道:“正是。事不宜迟,立刻就走。”

两人来到清凉寺外,韦小宝道:“天还没黑,偷东西偷和尚,都得等到天黑才干。”两

人躲在树林之中,好容易等到满山皆暗,万籁无雹声。韦小宝低声道:“寺里只方丈一人会

武功,好在他刚才受了伤,定在躺著休息。你去将那胖大和尚行颠点倒了,我们便可将老皇

帝和尚偷出来。只是那行颠力气极大,那根黄金杵打人可厉害得很,须当小心。”双儿点头

称是。

倾听四下无人,两人轻轻跃进围墙,径到顺治坐禅的僧房之外,只见板门已然关上,但

那门板日间给人踢坏了,一时未及修理,只这么搁著挡风。双儿贴著墙壁走进,将门板向左

一拉,只见黄光闪动,呼的一声响,黄金杵从空隙中击了出来。双儿待金杵上提,疾跃入

内,伸指在行颠胸口要穴连点两指,低声道:“真对不住!”提起双手,抱住了他手中金

杵。行颠穴道被制,身子慢慢软倒。这金杵重达百余斤,双儿若不抱住,落将下来,非压碎

他脚趾不可。

韦小宝跟著闪进,拉上门板。僧房甚小,黑暗中隐约见到有人坐在蒲团之上,韦小宝料

知便是法各行痴的顺治皇帝,当即跪倒磕头,就道:“奴才韦小宝,便是日里救驾的,请老

皇爷不必惊谎,。”

行痴默不作声。韦小宝又道:“老皇爷在此清修,本来很好,不过外面有许多坏人,想

捉了老皇爷去,要对你不利,奴才为了保护老皇爷,想请你去另一个安稳所在,免得给坏人

捉到。”行痴仍是不答。韦小宝道:“那么就请老皇爷和奴才一同出去。”

隔了半晌,见他始终盘膝而坐,一动不动。这时韦小宝在黑暗中已有好一会,看得清楚

些了,见行痴坐禅的姿势,便和日间所见的玉林一模一样,也不知他是真的入定,还是对自

己不加理睬,说道:“老皇爷的身份已经泄漏,清凉寺中无人能够保护。敌人去了一批,又

来一批,老皇爷终究会给他们捉去。还是换一个清静的地方修行罢。”行痴仍是不答。

行颠忽道:“你们两小孩是好人,日里幸亏你们救人。我师兄坐禅,不跟人说话。你要

他到哪里去?”他嗓音本来极响,拚命压低,变成十分沙哑。

韦小宝转起身来,说道:“随便到哪里都好。你师兄爱去哪里,咱们便护送他去。只要

那些坏家伙找他不到,你们两们就可安安静静的修行念佛了。”行颠道:“我们是不念佛

的。”韦小宝道:“好罢,不念佛就不念佛,你快将这位大师的穴道解开。”

双儿伸手过去,在行颠背上和胁下推拿几下,解了穴道,说道:“真正对不住。”

行颠向行痴恭敬的道:“师兄,这两个小孩请我们出去暂且躲避。”

行痴道:“师父可没叫我们离去清凉寺。”说话声音甚是清朗。韦小宝直到此刻,才听

到他的话声。

行颠道:“敌人如再大举来攻,这两个小孩抵挡不住。”

行痴道:“境自心生。要说凶险,天下处处皆凶险;心中平安,世间事事平安。日前你

杀伤多人,大杂隈业,此后无论如何不可妄动无明。”

行颠呆了半晌,道:“师兄指点得是。”回头向韦小宝道:“师兄不肯出去,你们都听

见了。”韦小宝皱眉道:“倘若敌人来捉你师兄,一刀刀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那便如何是

好?”行颠道:“世人莫有不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分别。”韦小宝道:“甚

么都没分别,那么死人活人没分别,男人女人没分别,和尚和乌龟猪猡也没分别?”行颠

道:“众生平等,原是如此。”

韦小宝心想:“怪不得一个叫行痴,一个叫行颠,果然是痴的颠的。要劝他们走,那是

不成功的。如将老皇帝点倒,硬架了出去,实在太过不敬,也难免给人瞧见。”一时束手无

策,心下恼怒,按捺不住,便道:“什么都没分别,那么皇后和端敬皇后也没分别,又为什

么要出家?”

行痴突然站起,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韦小宝一言开口,便已后悔,当即跪倒,说道:“奴才胡说八道,老皇爷不可动怒。”

行痴道:“从前之事,我早忘了,你何以又用这等称呼?快请起来,我有话请问。”韦小宝

道:“是。”站起身来,心想:“你给我激得开了口说话,总算有了点眉目。”

行痴问道:“两位皇后之事,你从何处听来?”韦小宝道:“是听海天富跟皇太后说

的。”行痴道:“你认得海天富?他怎么了?”韦小宝道:“他给皇太后杀了。”行痴惊呼

一声,道:“他死了?”韦小宝道:“皇太后用『化骨绵掌』功夫杀死了他。”行痴颤声

道:“皇太后怎么会……会武功?你怎知道?”韦小宝道:“海天富和皇太后在慈宁宫花园

动手打斗我亲眼瞧见的。”行痴道:“你是什么人?”

韦小宝道:“奴才是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随即又加上一句:“当今皇上亲封的,

有御札在此。”说著将康熙的御札取出来呈上。

行痴呆了片刻,并不伸手去接,行颠道:“这里从来没灯火。”行痴叹了口气,问道:

“小皇帝身子好不好?他……他做皇帝快不快活?”

韦小宝道:“小皇帝得知老皇爷健在,恨不行插翅飞上五台山来。他在宫里大哭大叫,

又是悲伤,又是喜欢,说什么要上山来。后来……后来恐怕误了朝廷大事,才派奴才先来向

老皇爷请安。奴才回奏之后,小皇帝便亲自来了。”

行痴颤声道:“他……他不用来了。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说

到这里,声音已然哽□。黑暗之中,但听到他眼泪一滴滴落上衣襟的声音。

双儿听他流露父子亲情,胸口一酸,泪珠儿也扑籁籁的流了下来。

韦小宝心想良机莫失,老皇爷此刻心情激动,易下说辞,便道:“海天富一切都查得清

清楚楚了,皇太后先害死荣亲王,又害死端敬皇后,再害死端敬皇后的妹子贞妃,后来又害

死了小皇帝的妈妈。海天富什么都查明白了。皇太后知道秘密已经泄漏,便亲手打死了海天

富,又派了大批人手,要上五台山来谋害老皇爷。”

荣亲王、端敬皇后、贞妃三人系被武功好手害死,海天富早已查明,禀告了行痴,由此

而回宫侦查凶手,但行痴说什么也不信是皇后自己下手,叹道:“皇后是不会武功的。”

韦小宝道:“那晚皇太后跟海天富说的话,老皇爷听了之后就知道了。”当下一一转述

那晚两人对答的言语。他伶牙利齿,说得虽快,却是清清楚楚。

行痴原是个至性至情之人,只因对董鄂妃一往情深,这才在她逝世之后,连皇帝也不大

愿意做,甘弃万乘之位,幽闭斗室之中。虽然参禅数年,但董鄂妃的影子在他心中何等深

刻,一听韦小宝提起,什么禅理佛法,霎时之间都抛于脑后。海天富和皇太后的对答一句句

在心中流过,悲愤交集,胸口一股气塞住了,便欲炸将开来。

韦小宝说罢,又道:“皇太后这老……一不做,二不休,害中你老皇爷之后,要去害死

小皇帝。她还要去挖端敬皇后的坟,又要下诏天下,烧毁《端敬皇后语录》,说《语录》中

的话都是放屁,哪一家里藏一本,都要抄家杀头!”

这几句话却是他捏造出来的,可正好触到行痴心中的创伤。他勃然大怒,伸手在大腿上

用力一拍,喝道:“这贱人,我……我早就该将她废了,一时因循,致成大祸!”顺治当年

一心要废皇后,立董鄂妃为后,只因为皇太后力阻,才搁下来。董鄂妃倘若不死,这皇后之

位早晚是她的了。

韦小宝道:“老皇爷,你看破世情,死不死,都没分别,小皇爷可死不得,端敬皇后的

坟挖不得,《端敬皇后语录》毁不得。”行痴道:“不错。你说得很是。”韦小宝道:“所

以咱们须得出去躲避,免得遭了皇太后的毒手。皇太后的手段是第一步杀你,第二步害小皇

帝,第三步挖坟烧《语录》。只要她第一步做不成功,第二步,第三步棋子便不敢下了。”

顺治七岁登基,廿四岁出家,此时还不过三十几岁。他原本性子躁,火性大,说到头脑

清楚,康熙虽然小小年纪,比父亲已胜十倍。因此沐王府中人想嫁祸吴三桂,诡计立被康熙

识破,韦小宝半真半假的捏造了许多言语,行痴却尽数信以为真。不过皇太后所要行的这三

步棋子,虽是韦小宝捏造出来,但他是市井之徒,想法和阴毒女人也差不多。

行痴大声道:“幸亏得你点破,否则当真坏了大事。师弟,咱们快快出去。”行颠道:

“右手提起金杵,左手推开门板。

门板开处,只见当门站著一人。黑暗中行颠看不见他面貌,喝道:“谁?”举起金杵。

那人道:“你们要去哪里?”

行颠吃了一惊,抛下金杵,双手合十,叫道:“师父!”行痴也叫了声:“师父。”

原来这人正是玉林。他缓缓的道:“你们的说话,我都听到了。”韦小宝心中暗叫:

“***,事情要糟!”

玉林沉声道:“世间冤业,须当化解,一味躲避,终是不了。既有此因,便有此果,业

既随身。”行痴拜伏于地,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明白了。”玉林道:“只怕未必便这

么明白了。你从前的妻子要找你,便让她来找。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她怨你,恨你,要杀

你而甘心,你反躬自省,总有令她怨,令她恨,使得她决心杀你的因。你避开她,业因仍

在,倘若派人杀了她,恶业更加深重了。”行痴颤声道:“是。”

韦小宝肚里大骂:“操你***老贼秃!我要骂你,打你,杀你,你给不给我打骂?给

不给我割你的老秃头?”

只听玉林续声道:“至于西藏喇嘛要捉你去,那是他们在杂隈业,竟欲以你为质,挟制

当今皇帝,横行不法,虐害百姓。咱们却不能任由他们胡行。眼前这里是不能住了,你们且

随我到后面的小庙去。”他转身出外,行痴、行颠跟了出去。

韦小宝心想:“小皇帝虽赏了黄马褂,我可还没在身上穿过一天。这件事没办妥,回京

对小皇帝没交代,他一怒之下,说不定反悔,黄马褂就此不赏了。我也得跟去瞧瞧。”

他和双儿两人跟著到了玉林坐禅的小庙之中。玉林对他们两人犹如没瞧见一般,毫不理

会,径在蒲团上盘膝坐了。行痴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行颠东张西望了一会,也在行痴的下

首坐倒。玉林和行痴合十闭目,一动也不动,行颠却睁了圆圆的环眼,向空瞪视,终于也闭

上了眼睛,两手按在膝上,过了一会,伸手去摸蒲团旁的金杵,唯恐失却。

韦小宝向双儿扮个鬼脸,装模作样的也在蒲团上坐下,双儿挨著他身子而坐。韦小宝虽

非孙司空,但性子之活泼好动,也真如猴儿一样,要他在蒲团上安安静静的坐上一时三刻,

可真要了他命。但眼见老皇爷便在身旁,就此出庙而去,那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他东一扭,

西一歪,拉过双儿的手来,在她手心中搔□。双儿如忍笑容,左手向玉林和行痴指指。

这么挨了半个时辰,韦小宝忽然心想:“老皇爷学做和尚,总不成连大小便也忍得住。

待他去大小便之时,我便去花言巧语,骗他逃走。”想到了这计策,身子便定了一些。

一片寂静之中,忽听得远处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初时还听不真切,后来脚步声越响越

近,一大群人奔向清凉寺来,行颠脸上肌肉动了几下,伸手抓起金杵,睁开眼来,见玉林和

行痴坐不动,迟疑了片刻,放下金杵,又闭上了眼。

只听得这群人冲进了清凉寺中,叫嚷喧哗,良久不绝。韦小宝心道:“他们在寺里找不

到老皇爷,不会找上这里来么?且看你这老贼秃如何抵挡?”

果然又隔了约莫半个时辰,大群人拥向后山,来到小庙外。有人叫道:“进去搜!”

行颠霍地站起,抓起金杵,挡在禅房门口。-韦小宝走到窗边,向外张去,月光下但见

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回头看玉林和行痴时,两人仍是坐著不动。双作悄声道:“怎么办?”

韦小宝低声道:“待会这些人冲进来,咱们救了老皇爷,从后门出去。”顿了一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