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算卦没问题。
问题是——嘴角微抽地望向手中堪称烂大街的瓷质药瓶,巴掌大小,外观平平无奇,非要让齐铁嘴点评有何独到之处,也仅仅是长期被人拿在手中摩挲得光滑可鉴这点。
最绝的是,六爷所寻之人既非六亲亦非九族。
问他姓名年龄,不知道。
问他籍贯生辰,不知道。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要不是黑背老六一直在摸他那把破刀提醒了齐铁嘴他刀有多快,高低赏他一记白眼。
面上赔着笑腆着脸又多问了两句,确保信息无误。
幸好六爷确实对寻人很上心,否则也不会来跟他开这个口,在一阵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后,凡是能想起的细枝末节,黑背老六都在齐铁嘴的刨根问底下时断时续的交代了。
只是之前也提到过他这人性子古怪与人交流不多,往日嘴里能蹦出两三个字已是不易,导致他一说到琐碎繁杂的内容在表达能力上就差常人许多,讲起这些回忆也颠三倒四。
好在算命的不怕客人讲不清楚,就怕客人张不开嘴。
齐铁嘴听了有一会儿,中间掐掐算算,反复推卦,得出的结论令人费解,不禁喃喃自语:“履霜坚冰至,真金滚滚来?”
履霜坚冰至很好理解,意思是前路未可知要防患未然,真金滚滚来就多少带点如堕五里雾中的意思了。不过老祖宗传下的本事即使他能力不足只学了皮毛,就推算本身来说,这卦象按理是没有问题的。
同处九门,平时关系如何疏远,多少有点情分在里头,齐铁嘴动了恻隐之心,“非寻不可?”
只眼前一花,茶几上的药瓶便物归原主。
齐铁嘴摸了摸凉飕飕的后脖颈,叹气:“我就随口一说,六爷不至于对我下刀吧。”
算了,他也管不了别人。
只好沉下心给黑背老六说此卦的应验之法,“今夜子时一过你往东边儿走,走哪儿都行只要是东方,一直走到你想停下的时候,如果眼前正好是个上坡路,那说明你和你要找的那个人之间尚存有一丝缘分。”
“只要在坡底,迟早能遇上你想找的那个人。”
至于没有上坡路,又要等多久,他只字未提。
不知道黑背老六有没有把他话听进去,从头到尾只攥着那个破瓶子不出声,脸上也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变化。
齐铁嘴偏过头继续说道,“太阳升起时如果你正好向光,说明你和那个人之间的缘分会结下善果,若是背光......”
升卦,得有两个阳爻。
子时一阳升,还差一阳,合则为生。
若是不合...
他看向右手边潦倒落魄胡子拉碴的男人,依然沉默得像块雷打不动的石头。
罢了,人各有命。
张启山进门离他给六爷算完这一卦也只过了半盏茶,来的正是时候。狗五正愁这云里雾里的八卦听完了又得挨刀眼,见佛爷来了顿时眼神一亮,赶忙起身热情招呼。
有张大佛爷这个靶子在,霍锦惜果然很快就转移了目标。
身为长沙大家族的霍家家主,她和解家势力从蒙东到岭南称得上富甲一方、名声赫赫,结果张启山一来长沙局势骤变。
短短一年便与军方交好,如今更是立足于南派之首。
叫人如何甘心?
可不管众人对被一个北派出身的土夫子踩在头上作何感想,大局已定,就算单从利益考虑,他们也得表现出心悦诚服。
——佛爷。
醒酒汤已经凉了。
张启山回过神,他只是喝的多,其实人没醉,脑子很清醒。
今年打探得来的消息,南京政府财政入不敷出一直有裁兵的打算,只是会议开了几轮始终难以达成一致,多方势力为此争论不休,持续一年多都没有一个确切结果,按照当初军事会议制定的军事案,其中有一条是不许各地自设军校。
也就是说他将要进入的这所分校是在各集团军的消极抵制下的波动性产物,随着中央军与各地战事打响,这场武力统一在他看来持续不到冬天,最后一切终将如南京期望的那样。
果然。
今早就收到要提前去往军校报到的命令,高层应该也很担心如果不提前开学,等一切尘埃落定就会得到闭校通知。
这些军事政治上的麻烦他并未在意,只是对明珠沉声道:“临时接到消息,三天后我需要去军校报到,你开学那天,我无法陪你去学校了。”